寒光充斥鬥室,瞬間殺機密布!
山宗沉默半響,眼中的火焰逐漸熄滅,複歸於黯淡無光,頹然靠在庭柱上,低著頭道:“我不是怕死,隻是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沒來得及去辦。如果因為朱淩波死在了朱氏的手裏,死在錢塘這個破地方,簡直太憋氣,也太不值得!”
從第一次見麵,徐佑就明白山宗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會以堂堂河內山氏的尊榮,委身溟海,做一個人見人罵的抄賊。
不懼死,但,不能死!
這是很多人難以理解的道理,但人活在世,無不是負重前行,背在肩頭的責任、遺憾、痛苦、信念和無可奈何,仿佛跗骨之蛆的詛咒,任你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
何濡看著山宗,他的絕望仿佛就是昨日的自己,走投無路,茫然無措,突然開口道:“死,有時候很容易,但男兒丈夫,死也要死的有價值!衝你這句話,我可以聽聽你的故事,若是真的,朱氏那邊,隻要付出足夠大的代價,也不是不能合!”
山宗不了解何濡的地位,聽了他的話,精神為之一振,可眼光卻一直盯在徐佑身上。徐佑點點頭,道:“他的話就是我的!你將事件的經過原原本本的道出來,不要撒謊,也不要藏著掖著。你心中明白,不管真冤,還是假冤,讓朱氏留你一命,要付出的代價極大。如果再有一點不實,別怪我翻臉無情!”
山宗箕坐於地,了他這段時日的經曆。原來那日跟徐佑在西陵縣分手後,他一路潛行,晝伏夜出,終於甩開了墨雲都的追蹤,冒充一個販賣酒水的商人,雇了一艘船行險混過了滬瀆水師的盤查,然後順利返回了溟海。
當時,揚州刺史柳權全神貫注的跟郭勉以及他背後的江夏王鬥法,無力分心兼顧捉拿山宗,又派了使者前往溟海,要眾盜交出放火燒寶船的抄賊。他不知道山宗的具體身份,但發了狠話,若是十五日內不交出人來,立刻派兵圍剿溟海。溟海群盜起先不以為意,覺得柳權咄咄逼人,山宗是燒船不假,可火還沒放起來就被發現,屁滾尿流的逃亡了這麼久,有多少梁子也該揭過去了。不料柳權約定的時間一到,滬瀆間的水師突然傾巢出動,在滃州外圍海域遊弋,宣稱是例行操練,可保不準暗度陳倉,趁著漲潮打進溟海。
重壓之下,溟海盜內部出現了紛爭,有人山宗擅自行動,引來橫禍,不如交他出去息事寧人。也有人山宗雖然魯莽,但也是為了溟海出口氣,不僅不能交,還得盡全力保障他的安全。兩派人爭執不下,甚至大打出手,鬧的上下不安。山宗眼看事不可為,外有圍僥重兵,內又驟起哄亂,再待下去沒得惹人討厭,還落得一身罵名,私下裏找盜首商議允許他離開溟海。
溟海盜首其實也為此事煩心不已,山宗能夠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可這種話他不能開口,溟海盜以江湖義立旗,以生死情聚眾,若是一遇危難,就放棄手下的弟兄,傳揚出去會立刻四分五裂。見山宗自己識趣,假意挽留了兩下,就允了他所請。
臨行前,盜首給了山宗一個棨牌,要他前往會稽郡投靠一人,權且安身,等風頭過去再另謀出路。山宗這些年以溟海為家,在陸地上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離開溟海後連吃飯的地方都沒著落,自然不會拒絕。
“會稽郡?”徐佑頗感興趣,道:“盜首指點你投靠何人?”
山宗沒有猶豫,直接回絕道:“徐郎君,會稽郡的這位恩公明知我是柳老狗要的人,可還是幹冒風險收留我。為了不給他惹麻煩,他的名姓,我是死也不會的!”
徐佑輕笑道:“為人義氣是好事,我不再問,你繼續!”
“謝郎君體諒!”
山宗繼續他的經曆,抵達會稽郡後,輾轉找到了棨牌的主人。那人熱情好客,不以出身來辨別貴賤,對山宗青睞有加,安排他住到一處僻靜的山中莊園裏,衣綾羅食珍饈,比起溟海的苦日子,仿若上了仙界。
如此享樂,一直等到柳權去任,那人突然來到莊園,要山宗幫忙押送一筆貨物到青州邊境。山宗吃人嘴短,無法推托,何況也存了報恩的心思,當下收拾停當,連夜趕到了那個囚禁著朱淩波的漁村。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朱氏已經暗中開始搜尋朱淩波的下落,也不知道這個的漁村裏竟然囚禁了那麼多良家女子,更不知道他要押送的貨物,正是這些被當做豬狗一樣對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