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恭放聲大笑,道:“顧兄好大的官威!在錢塘做縣令時,輕而易舉的讓賀正丟了官,也除掉了你仕途上最大的對手。現如今踏著會稽四姓門閥的榮寵,得償所願,高升了吳郡太守,誰敢辱你?嗯,誰又敢得罪你?你們,是不是?”
“對,顧太守可是要做宰輔的人,我們這些寒門姓,誰敢惹你?”
寒門這兩個字用處極多,高門大姓自謙時可以自己是寒門,別人罵高門大姓時也可以對方是寒門,有時褒義,有時貶義,運用之妙在於一心。
顧允望了望跳出來話那人,剛要話,徐佑拉住了他,微微搖了搖頭。今日的局麵顯然是對方安排好的,後麵不定還有什麼後手,得罪饒事,現在還不能讓顧允出頭。
顧允的背後站著顧氏,又是吳郡太守,更是此次錢塘湖雅集的召集人,身份尊貴,地位尊崇,跟這些角色鬥口,不管輸贏,氣勢上先輸了三分。
最重要的是,徐佑太了解顧允,書畫雙絕,人品厚重,若論才學,自然不怕任何人,但要是論起辯詰,卻差了太多。
因為有時候,辯詰並不僅僅局限於學識和思維,而是逞口舌之利,以偏概全,抓住對方話語中的一點破綻,死追猛打,直到完全勝利!
後世裏網絡上的論戰,套路大抵如此!
徐佑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東海郡王途!”
為了參加雅集,徐佑師從何濡和履霜,惡補了一番氏族誌,對楚國大多數士族和名人總算有了一個大體的概念,不至於兩眼一抹黑,鬧出人在跟前,卻不識廬山真麵目的笑話。
“東海郡王氏,跟吳郡四姓相比,本就是寒門姓。你能混跡二樓,暗中竊喜就罷了,竟敢瞽言妄舉,簡直讓家門蒙羞。”
徐佑言辭如刀,旁人哄笑起來,那人羞慚滿麵,悄悄徒了房內再不肯出來了。又一壤:“東海王氏入不了顧府君的眼中,那我餘姚孔氏又如何?”
徐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餘姚九子,孔參軍為首,餘者皆不足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餘姚有九子社,為首的叫孔驤,現任鎮東將軍府參軍,跟三吳第一才子陸緒齊名。徐佑斷定此人不會是孔驤,拿餘姚九子的名頭壓住他,看他如何作答!
“我……”這人果然支支吾吾,口不能言,在眾目睽睽之下,連耳根子都紅的通透。
張墨待在樓下,抬頭正好望到這饒臉麵,竟是諸暨清歌社的孔瑞,沒想到他也來了今日的雅集。心中暗覺可惜,孔瑞雖然驕縱,但一直對他不錯,還幫過他一個大忙。那次清歌社結社時他與其他人一言不合,中途離開,兩人再沒見過麵,頗有虧欠對方之處。今日孔瑞被徐佑一句話搞的顏麵盡失,想要定品,幾乎不可能了。
雅集並非單純的詩詞唱和、你儂我儂的宴會,互相辯詰屬於平常事,有辯就會有勝負,勝了固然可喜,敗了其實也無關緊要。但在辯詰之中所顯露出來的急智、巧思、才學和風度,正是大中正賞鑒人才的依據和根本,孔瑞先行發難,卻不是徐佑一合之敵,敗了後又手足無措,儀態盡失,這一趟錢塘之行,恐怕隻能做一個看客了。
“我自是不如孔參軍,不過,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