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千言萬語,不如一魚(1 / 3)

座內眾人麵麵相覷,不懂都明玉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也心知師道被佛教步步緊逼,這段時日吃了太多悶虧,或許真抓到了大德寺的把柄,準備借雅集的機會狠狠出口惡氣。

陸會的神情變得微妙起來,身子不由自主的縮了縮。他似乎聽劉彖提過,有個手下在鏡丘被砍斷了手臂,人也不知跑哪去了,或許掙紮中墜下山崖,掉到穀底被野獸拖了去。反正不是要緊的人,無家無室,生死無所謂,還可借此由頭去找蘇棠的麻煩,迫其委身就範。

這等事,他聽過即忘,根本沒往心裏去,沒想到這人原來落到了師道的手裏。

“你叫什麼名字,手臂因何而斷?昨夜怎麼同我的,今日揚州大中正在此,一一如實道來!”

都明玉的聲音平淡,可聽在那人耳中仿佛雷霆炸響,渾身一個激靈,忙不迭的伏於地上,支吾道:“稟……稟使君,我,我叫申奴,行四,別人都叫我申四,家人死的早,跟著行主唐知義在錢塘討口飯吃,後來又隨了大商賈劉彖。那日,我們奉劉彖的命,在鏡丘督促匠人劈山造佛……”

聽他支支吾吾的了前因後果,廳堂內一片寂靜,大家或對視,或低頭,或冥思,但都不肯話。也不知是誰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窒息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猛得咳嗽了一聲,這才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時議論紛紛。

“造佛?”

“大德寺要造佛嗎?”

“好不急黔…才來了錢塘幾日……”

“你看都祭酒的臉色,簡直恨不得現在就把佛像毀了去。”

“元陽靖廬變作了大德寺,連鏡丘佛像都要造起來了,是你,你不氣?”

“竺法師太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但大都站在師道這邊,對大德寺如此貪婪的吃相表示不滿。揚州本是師道的重鎮,人心多多少少偏向道門,對佛教固然稱不上敵視,可它要是太過強勢,難免讓人同情弱者。

鏡丘造佛一事知道的人不多,牽扯到佛門在揚州的弘法大計,所以引起的反應比較激烈,加上美貌女郎被登徒子調戲,又給此事平添了幾許桃色,惹來眾饒好奇心和八卦之火,越越是高聲,也越來越不著調。

都明玉沒有出聲製止,眼前的局麵正是他所希望的,可竺法言也一語不發,卻讓人浮想聯翩——莫非申四所字字屬實,連舌燦蓮花的佛門中人也無言以對?

張紫華身為位最高者,總不能看著局麵失控,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威嚴的目光掃去,議論聲慢慢了,直至大廳再次恢複了安靜。

他神情嚴肅,上身微微前俯,問道:“你所可是實情?”

“人不敢欺瞞使君!”

“我諒你也不敢!”張紫華勃然大怒,厲聲道:“陸會,你怎麼?”

陸會心頭一慌,撲通跪了下來,臉色蒼白之極,口中卻極力否認,道:“此人一派胡言!我問你,你既然斷臂,幾近於死,荒野無人,又怎麼落到了都祭酒的手中?劉彖是你的郞主,受恩匪淺,又為何甘願指證於他?是不是受到脅迫,有人故意讓你這些違心的話?申四,你不要怕,有大中正在,有顧府君在,隻要你好好交代事情的真相,我保你一命!”-

中年道士不等都明玉授意,馬上跳出來斥道:“陸縣令,你是要當著雨時樓這麼多人,丟盡錢塘縣的臉麵嗎?我雖不通刑獄之事,可也知道斷訟哪有你這樣的斷法,分明是引誘他翻供,為他人開脫。大中正,由此可見,陸縣令心中有鬼!”-

見張紫華容色稍霽,不複剛才雷霆之怒,陸會暗暗鬆了口氣,緩緩站起,拂去袍子上的灰塵,冷笑道:“你一個的道士,懂得什麼刑獄斷訟!”完不看氣得半死的道士,徑自走到申四跟前,蹲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發頂,道:“你抬起頭來,不要緊張,有什麼什麼,這裏又不是閻王殿,沒有誰能害了你!”

申四勉強抬頭,如何看不出陸會眼中深藏的威脅,雙股瑟瑟發抖,心中驚懼不安,僅餘的一隻手死死扣住地麵,伏頭不起。他左思右想,把牙一咬,徹底豁出去了,道:“我斷臂之後,疼暈了過去,人事不知。後來醒時,發現躺在東城的一處道觀裏,傷口也敷了藥。將養了這十日,昨夜才見到祭酒,方知是師道的人救了我。明府問我為何背叛劉彖,他們對我的死活不管不問,我何苦再為他遮掩?鏡丘造佛,不僅借了百工院的匠戶,聽大德寺也出了好大一筆錢財,不然僅僅靠劉彖的家當,根本不可能趕在明年四月浴佛節前劈開鏡丘山,造出整整四十九尊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