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執子之手(2 / 3)

徐佑義正言辭,師其羽覺得有趣,跟著他演雙簧,道:“行,我想想……要不一文錢吧?貴不貴?”

徐佑一揖到地,肅然道:“活菩薩!”

兩人先是頓了數息,然後同時大笑起來,師其羽手扶著旁邊掛燈的柱子,幾乎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卻又呆呆的望著遠處,身上散發的寂寥隔著厚厚的幕籬都能感覺的到。

徐佑試探著喊了一聲,道:“師郎君?沒事吧?”

師其羽回過神來,道:“想起了一些往事,失禮了!起來,這是到錢塘之後,我第二次笑的如此開懷。多謝郎君!”

徐佑有意衝淡略顯傷感的氣氛,打趣道:“哦,那我定要問問第一次是遇到了什麼人,竟然比我還善謔?總不會是庾法護親至錢塘了吧?”

不知為何,跟徐佑接觸的越多,總是自然而然的在唇角溢出笑意,師其羽道:“那人沒有幽夜逸光和空穀白駒這樣響亮的名聲,隻是走街串巷的賣芋頭的老丈,他遇到過一位妙人,寧可花五十文買……”

“買兩個談善芋,還非是買學問,對不對?”

師其羽失聲道:“原來是你!”

徐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是我!”

師其羽凝望著徐佑,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道:“徐郎君若是沒有急事,可否陪我在燈市裏再走走?那日有人自盡,無奈辜負了龍石山的美景,今夜不想再辜負這一年一度的上元良夜!”

徐佑瞧得出,師其羽滿懷心事,頗為惆悵,也沒多想,權當結識一位朋友,側身禮讓,道:“請!”

師其羽不喜歡太多人跟著,那次龍石山上僅帶了兩個侍婢,後來也趕走了,這次逛燈市更是一人未帶,徐佑體貼入微,僅留下左彣以應對突發狀況,其他人各自結對去玩耍嬉戲。這樣其實也好,有他這個郞主在,大家或多或少都會收斂些,並不能盡興。

“不是因緣也並頭……此乃韻字!”

韻的繁體字是韻,一個音,一個員,取諧音和會意,獨具匠心。

“萬國衣冠拜冕旒……這個謎底是命字,分開為叩一人,含頌揚之意,上佳。”

“綠林豪傑舊知名,射《孟子》中一句。我想想,有了,謎底為‘昔者竊聞之’。”

“自寫家書寄弟兄,射《論語》一句。咦,這個出題者不是好人,竟設了多處陷阱來誤導我。”

“徐郎君,若是射不中,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教教你!”師其羽才跟徐佑混了多久,話的風格已經被帶的跑偏了不少,故意調侃他,想看他吃癟的樣子。

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一定黑,真是至理名言!

“笑話!這麼簡單的謎題,還用的著你出馬?啟予足,啟予手!掌櫃的,對不對?”

答案自然是正確的,徐佑取了禮品,是一株綻放的玉蝶寒梅,粉紅中透著蛋白,輕柔素雅,極為美麗。放到鼻端,似乎能感受到冬日裏的淩冽寒風也吹不散的陣陣清香。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徐郎君偏愛菊,下皆知,今日卻捧著梅花不放,莫非見異思遷了不成?”

徐佑隨手將梅花遞給師其羽,道:“梅花以韻勝,以格高,我這樣的在凡俗中掙紮浮塵的人不配擁有它,且贈予郎君,方不辱其氣!”

師其羽沒有反應過來,被徐佑將梅花塞進手裏,手指尖雖然一觸即分,卻讓她心頭狂跳了幾下,甚至忘記了回絕。

“走,下一個!”徐佑逛到下家,抬頭一看,噗嗤笑道:“師郎君,快來看,這個有趣,隻畫著一扇門,射《詩經》裏的一句詩。哈,這門估計是三歲兒所畫,彎彎扭扭的十分可愛,隻是跟你比起來略有不如。”

“徐郎君,你的意思是,我的畫作隻能跟三歲兒相比了是嗎?”師其羽畢竟不是普通人,很快收拾心情,將那株梅花緊緊握在手裏,走到徐佑身旁,故作惱怒狀,瞪著他看。

不過很可惜,幕籬隔開了兩饒視野,徐佑看不到這一幕。

“不敢不敢!我還等著你一文錢賣我畫作呢,怎麼會自斷後路呢?”徐佑一本正經的作揖,請師其羽上前揭燈謎,道:“師郎君,這次該你了,請吧!”

“此謎又有何難?籲嗟闊兮,不我活兮!”師其羽口中吟誦,隨手揭開謎麵,燈壁上果然寫著這兩句詩。

徐佑感概道:“誰出的這道謎題,倒是用零心思。不過比起‘籲嗟闊兮,不我活兮’,我更喜歡這首詩的另外兩句。”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正是!世間所有的情愛,無非包含在這八個字當中!我多句嘴,師郎君婚配了沒有?”

“沒!”

師其羽隻了一字,拿了射中謎底的禮品,也不搭理徐佑,掉頭往下一家走去。

徐佑微微一愣,笑著搖搖頭,跟著去了。

兩人從燈市的一側開始,輪流逐家射文虎,並且隻挑別人射不中的題目,你來我往,無有不鄭連續射中三十七個燈謎時,終於引起了路人們的注意和圍觀,不少人跟隨身後,隻想看他們到底能夠射中多少。

於是,永安十二年的上元燈市形成了一道罕見的奇觀,徐佑和師其羽在前,四五十人在後,每中一題,立刻響起震的歡呼聲,比周邊燃放的爆竹都要熱烈和沸騰。

燈市本就是為了熱鬧,沒人在意那點奉送的禮品,所以每家射燈的攤位都迫不及待的等著兩人前來,為這一難得的盛舉再添上一把柴火。甚至有些人臨時出了謎題,張貼在現做的花燈上,悄然掛到路旁的樹上和門框外,等著徐佑他倆來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