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一定要鎮定!
冬至腦海裏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故意露出驚恐的神色,顫聲道:“一部《詩經》,先有齊之轅固生,魯之申培,燕之韓嬰,趙之毛亨、毛萇,此四家傳詩,後有康成先生以毛詩為本,博采三家所長,寫成《毛詩傳箋》,與諸經注相溝通,兩漢《詩》學,薈萃於此。可是,兩漢以來,讀過《詩經》的人何止千萬,卻從此之後再無四家,再無鄭玄。所以使君研讀《忠經》,是為了通曉地間的至理至德,婢子僅僅學會了‘善莫大於忠,惡莫大於不忠’這兩句話而已,再有大的膽子,也不敢故意譏嘲使君!”
這番話從本質而言,的不卑不亢,但她的姿態卻放得極低,不僅拍了孟行春馬屁,也滿足了他高高在上的威權心理。若是徐佑看到這一幕,不能不老懷大慰,沒白費心血教導冬至這麼久。
“哈哈哈,好,徐七郎就是徐七郎,連家中的婢女都能調 教的如此可人,我遠遠不及!”
孟行春顯然對冬至的應對十分滿意,道:“坐吧!”
“使君麵前,哪有婢子坐的位子?”
“你是七郎的人,不必恪守禮數,坐吧!”
王複對徐佑的印象極好,怕冬至還要推辭,忙使了下眼色,道:“假佐讓你坐,就坐著吧!”
冬至磕頭謝禮,這才起身,走到最下賭蒲團上跪坐,這裏代表地位最低,符合她的身份。
瞧她這般懂事,孟行春大為欣賞,道:“你跟著七郎之前,在哪裏做事?”
“不敢欺瞞使君,我以前是郭氏府中的婢女,名叫千琴,後來隨了郎,並賜名冬至。”
孟行春先是一愣,然後指著冬至,仰頭大笑道:“原來是你!我當初想要你來臥虎司任職,郭勉親自為你項,我也不好強人所難,沒想到你竟跟了徐佑……”
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冬至日後少不得跟孟行春打交道,主動清楚這一節,要好過被孟行春從別處知曉。
“婢子福緣淺薄,沒這個榮幸,望使君莫怪!”
孟行春揮揮手,道:“這沒什麼責怪的,我既答應了郭勉,不會話不算。再者我心裏明白,你一個女娘,來臥虎司這種地方未必是福緣,跟了徐佑也好,他正人君子,又絕頂聰明,是容身的好去處!”
“謝使君垂憐!”
揭過了這一層,孟行春直入主題,道:“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他跟徐佑有交情不假,欠徐佑人情也不假,但是不代表徐佑可以隨便找個手下來和他談事情。要不是冬至從進屋之後的一係列表現,很可能已經被逐出了門去。
這是官場的規矩,也是他身為臥虎司假佐的體麵和尊嚴!
離開了臥虎司,冬至再次拜見了顧允,顧允這段時日忙於春耕複種,勸課農桑,幾乎腳不沾地,卻還是百忙中抽出時間和冬至碰麵。
“事情辦得怎樣了?”
“大致有些眉目,林屋山上發生了劇變,楊乙被殺,三個靈官自身難保,都明玉幾乎一手遮,掌控了師道揚州治的所有大權。如果真如郎所料,都明玉心懷叵測,恐怕會釀成大亂!”
顧允對師道的關注力度不夠,或者現在的揚州門閥,根本沒把逐漸式微的師道放在心上,大多數的精力都在思索怎麼跟大德寺打交道,然後摸一摸那位權勢熏的黑衣宰相的心思,以免在未來的朝堂失卻了先機。
“應該不至於吧?微之是不是過於憂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