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疑是錯覺,然而麵前的司徒貴人竟然露出驚惶之色。她麵容一冷,一劍刺入我的心口,絲毫不差,麵上的狠辣決斷竟如一名刺客,而不似纖纖文弱的宮妃。
“皇上為什麼會來?”我聽著司徒貴人這般輕語,聲音裏帶困惑不解,我亦如此。那一劍讓我我疼得全身顫抖,接著感覺司徒貴人將一床被子加上我的身上。那厚厚的被褥掩蓋了床上血腥之氣,我也無力反應,隻看見她那道身影如幽靈一般,消失在冷宮暗處。
這一切宛如夢境,我心髒微偏,司徒貴人那一劍雖刺得極準確,但也不曾立刻取走我的性命。然而久病在身,又失血過去,我雖然蓋著厚厚一層被子,也感覺身體慢慢的涼了下去。
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有誰能醫我?
我忍不住咳嗽,吃力側過腦袋,看著簫庭。他穿著明黃色的衣,在冷宮冷冷的燭光下,那明亮的衣服顏色,也是有些冷寒了。
他的表情還是那麼冷淡,我的腦袋卻有些熱了,想著我這樣死在他的麵前,似乎也不錯,總算夫妻多年,他看著我這般淒涼死去,也不會無動於衷。等我死了,慢慢的,他就不過記得我的惡,而隻記得我對他的好。
我想說說司徒貴人,然而竟又覺得無此必要。從前就是這樣,我與他老為這等事情爭執,他認定我是爭風吃醋,心性狠毒,所言無非是誹謗汙蔑。簫庭對我誤解甚深,此刻我若提一句司徒貴人不是,隻怕他會立刻掩耳離開。
這樣理由雖然顯得可笑,可是我與簫庭之間,確實冷漠如斯。
曾聽過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既然命不長久,也不想與他爭吵,難得他來看我,我好想溫柔的跟他說幾句話。我與他許久不曾好好說話了。
“簫庭,你來看我嗎?”我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暗啞,又輕又弱,我似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皇後莫忘記身份,要稱朕為皇上。”簫庭眉毛微微皺著。
想不到我一開口,就惹他不快,果然是個厭物。我無聲一笑,好在皇上寬宏大量,雖然被我冒犯,竟然不曾立刻走開。
大約我嘴角的笑有些諷刺,簫庭眼睛裏露出厭惡後悔。想他心血來潮,偶然來到這冷宮之中,許是念著舊情,突然想到我從前的好處,所以才來看看我。可惜我笑得不好看,不是他記憶中風華正茂的相國之女,而是殺了他心愛女人的冷宮瘋婦。
我現今如此模樣,如此性情,自然不能再被他愛上。我壓著聲音,低低溫柔的說:“皇上既然來看我了,何不坐在床邊,與我好好說說話。”我仔細的看著他,觀察他的神色,看出他其實是想要離開,最後終究還是在床邊坐下。
“皇後有病,就不要這麼折騰了。”簫庭的口氣生硬,略一猶豫,說道:“你好好調養,我會囑咐太醫,養好你的病。你若收斂性情,也不必老待在冷宮之中。你是朕的皇後,三宮六院的妃嬪自然不能對你無禮。”
他雖然說著勸慰的話,不過許是因為好久不曾跟我這般和平相處,那口氣也說不上柔和,顯得有幾分怪異。
我也不曾怎麼高興,他要我做宛如花瓶一樣皇後,有著尊榮與身份,卻不能有絲毫逾越,這從來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我要的,一直都隻是他。
然而簫庭自然認為如今這般待我,已是天大恩賜。我靜靜的看著他,想要說些什麼,終究隻是歎了口氣。
簫庭話鋒一轉:“然而你也不可得寸進尺,許多事情要知道分寸,不可隨意幹涉。”他似乎有些猶豫,最後直直望著我說:“若無必要,你也不必讓我看見。”
我隻感覺臉頰一下子燒得通紅,他的目光刺得我心口發疼。我喃喃說:“簫庭!簫庭!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這麼對我。”接著忍不住咳嗽幾聲,那咳嗽讓我嗓音變粗了,我茫然呢喃:“簫庭,你怎麼能這般對我。”
我這句話叫出來,聲音淒苦得自己都吃了一驚。
大約我樣子已然開始露出瘋癲之態,簫庭終於不耐煩,失望看了我一眼,轉身便走。這亦是人之常情,大約無論是誰,見著一個人總用哀怨的樣子對著他,糾纏不休,都不免心生厭煩。何況簫庭已然是一國之君,也不知多少柔順的美女等著他,自然不用委屈自己,對著我這張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