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眼光無意間掃過，我瞧見了冰凝那道紅色身影，心中好奇之念越發濃重了。
那貂皮蓋在滿月身上，我披著一塊鋪上的狼皮，小心將門打開一條縫，不讓冷風灌到房間裏，再合上了門。
外麵風很大，我情不自禁將狼皮裹得緊些。那冷風將我頭發吹得有些淩亂，我抬眼一望，滿天繁星點點，璀璨光亮，天空如一整塊紫黑色的琉璃，美麗透亮。
這麼廣闊的天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在京城時候，就算入夜了，也是燈火輝煌，抬頭一望，天是模模糊糊的，絕沒有這麼冷的風，也沒有這樣亮的天空。也不知怎麼的，心中有一種暢快的滋味，我想起小時候，在悶熱的夏天，我趴在花園裏的矮牆上，看著鳳樂喝了一點酒，臉變得紅撲撲的，他有低低的唱歌。
然後心中有些恍惚，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冰凝身邊。
她眼睛卻明亮到極點，我好像聞到酒的味道，忍不住皺皺眉毛。
冰凝的聲音卻好像是冰渣子：“你來這兒，是做什麼？”
“冰凝姑娘，我記得你說的那個故事，還沒有說完。”我揉揉手，看著她臉上有幾分不豫，輕輕道：“你也許和我不一樣，我真想知道，對著心愛的男人，如果他辜負了你，你會怎麼做？”
要讓願意繼續說故事，我眼珠一轉，我知道她厭惡我什麼，也明白自己在她心裏是什麼樣子，然後柔聲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真是奇怪，我從前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人。一個女人，就算像一把最硬的寶劍，也會想要一個值得依靠的肩膀。冰凝，想必你那麼對明染，心裏一定很難過，你瞧見他受傷了，心口會不會疼呢？”
冰凝眼神一厲，冷聲說：“自然不會。迷戀他的那張漂亮臉蛋，是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情。”她的聲音卻好像是加冰的酒，能讓人感覺渾身冷冷的。
“那天你去山洞，你看到了什麼呢？”
“那天，山洞——”
冰凝臉蛋上神色微微有些奇異，輕輕的說：“那天我悄悄的，去了山洞，我想知道明染怎麼樣了？然後才一進去，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氣，我忍不住好笑，以為他受不住折磨，舉劍自殘。”
“那地上血跡斑斑，我沒瞧見他的屍體，隻瞧見一條手臂，掛在了鐵鏈上。我心裏一冷。他是一隻狼，真的是一隻狼。”
我聽得明白了，不過是明染壯士斷腕，用劍割了自己的手逃生。他也真是狠辣果決，那劍斷不了鐵鏈，他竟然將自己的手砍斷了。
眼見冰凝臉上有那濃濃的畏懼之色，我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她好像是冰做成的一個人，怎麼會為這種事情害怕呢？我試探問：“狼？狼很可怕嗎？”
我隻覺得狼雖然凶殘，可遠遠沒有獅子老虎那麼厲害。
冰凝打了哆嗦：“你見過野外的狼嗎？”她神情真是奇怪，好像不是在跟我說話，而是自己在自言自語。
我搖搖頭，從小我就在京城長大，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出入奴仆如雲，狼我看過幾次，不過那幾隻狼都是被關在籠子裏，別人將肉投在籠子裏，狼就懶洋洋的爬起來，將肉吃了。我看到眼裏，覺得和狗沒有差別。
“我五歲時候，阿爹就已經死了。那天他上山去打獵，好久都沒有回來，叔叔抱著我去找他。然後我見到一個骷髏，血淋淋的，肉都被吃掉了，身上掛的衣服條子卻是阿爹的。他的腿是在獸夾子裏，想必是一不小心，誤踩了獸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