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白鷹雖然囂狂，可也聰明，點點頭：“好，那就推延行刑，將這件事情弄明白。”
靈月司司長卻沉沉說：“不行！”
我一驚，這個人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對滿月的決定抗議不滿，絲毫不留麵子。他沉著聲音說：“分明證據確鑿，哪裏能因人擾亂，就停止了火刑。”
青袖一揮，他氣勢淩厲，字字好像是從肺腑中發出：“若教中缺了公義，婦女弱小不受保護。那麼教規中的友愛公平，豈不是一紙空談。”
他手一揮，人群如流水一般分開，我瞧見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婦人臉白白的，穿著白色的衫兒，臉邊別著一朵白色的花兒。所有人都穿著青色衫兒，隻她衣服是白色的。
一身素白的喪服，蓉蓉盈盈向著滿月拜下，眼裏流下兩行淚水，順著臉蛋緩緩滑落。她雖一語不發，也勝過千言萬語了。這份無聲的壓迫和沉靜，我心中忍不住稱讚，靈月司果然好手段。就算蓉蓉在太陰教中無足輕重。可這樣的出場，這樣的烘托，便將她的悲哀無助煽情到極點。
而滿月處境也更加為難，靈月司司長的言辭也不用何等鋒利，隻需要讓所有人感覺到，希光委實做了十惡不赦的罪行。而這份罪行，是教規所不允許，白鷹兒是在包庇，不止挑釁教規，更是殘酷不仁。
滿月走過去，伸手摸摸蓉蓉的額頭，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滿月的手腕是白生生的，我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伴隨他的動作，蓉蓉那份哀傷就被撫平了。
我瞧著蓉蓉，這個婦人的哀傷和難受是真實的。她沒了丈夫和女兒，真是可憐。而人的情緒一旦被煽動起來，就不會思考那麼多了，就算這件事有什麼破綻，個中有什麼貓膩，膽敢質疑，自然被眾人所不容。
然而滿月處境就十分為難，白鷹兒眼裏透一股暴戾之氣，若他堅決處死希光，白鷹兒自然不肯幹休。然而如今情形，滿月若是徇私，自然會惹得眾人不滿。
好半天，滿月總算抬起頭，輕輕說：“白鷹兒，你覺得這件事裏，希光或許有冤屈，自然是因為他舌頭受了傷，說不出話。不如將希光繩索解開，他既然會寫字，讓他寫字說清楚，可好？”
白鷹兒忍不住點點頭，說道：“不錯。”
滿月又轉頭問靈月司司長：“叔叔，希光既然認罪了，讓他當眾再認一次罪，以安眾人之心可好？”
那司長也點點頭，以示同意。
我對滿月刮目相看，既然靈月司聲稱希光已然認罪，滿月抓住這一點，靈月司司長也萬萬不能反對，否則便顯其心虛，證詞不盡不實。
希光手上繩索被解開了，他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後落在蓉蓉身上，好似要說什麼，最後也隻能張開嘴，發出一點沙啞的啊啊聲音。白鷹兒急切說：“希光，你有什麼冤屈，快些寫出來，他們割了你的舌頭，這筆賬我自然會跟靈月司算明白。”
我不覺有些驚恐，那烈火熊熊，我雖然站得遠，也感受到那灼熱得溫度，心裏不免恐懼。而希光就要被推入那火坑當中了，人都有求生本能，就算那些事兒真是希光做的，隻要搖搖頭，胡亂寫些話兒在地上，就能有一線生機，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轉念一想，靈月司司長也自然明白這一點，他雖然好像要堅決處死希光，卻不能太過於觸怒白鷹兒，更不能過分讓滿月難做。正如我猜測一般，他也早準備息事寧人，隻不過要做得更加漂亮。如此順水推舟，不損靈月司麵子，也給了修羅道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