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夏天悶熱無雨,處暑後卻接二連三的花式雨天:大雨、小雨、中雨,中雨轉小雨,小雨飄著本以為要停了,卻突然劈裏啪啦轉成大雨。高溫也在雨中敗下陣去,秋意漸濃。
快下班,原本一直陰暗的天空竟然又落下急雨。
“什麼鬼天?專門在別人要出門時下雨?”有琴不語咒罵著:“欺負我們沒車開嗎?”
辦公室的人也說:“就是,這天最怪。早上剛出門時,它落雨;下午在回家路上,它落雨。人不出門時,天也不落雨。”
落雨的黃昏頗顯寂寥。人是怕黑怕孤獨的動物。天才稍暗下來,就一個個腳步匆匆。早上起早趕著上班要急匆匆,晚上下班又要急匆匆。人活著急什麼呢?
有些人走著路還要看手機,也不知什麼重大事件勾了他的魂非要在急步的人群中操持著那手機,擋在人前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弄得身後想往前走的人生了想飛起一腳踹倒他的念頭;有些人開著車也不知為什麼要和行人較真,非要按下刺耳的喇叭讓噪音如無情的小刀一樣狠狠地紮在路人的心上。明明轎車的速度是人步行速度的不知多少倍,而駕車的卻偏要討厭行人,仿佛一條瘋狗要和一隻蝸牛比速度;有些騎著電動車輛,路遇熟人非要突然緊急停下占據馬路中央當做自家的客廳,無視別人過路時的憤怒,唇齒飛沫地聊起大天。
這樣的路況,加上雨來造勢,立刻就有電動車騎行的蹭到磨嘰的行人,兩人開始比髒話大全。
那邊公交車被超速的無德小轎車牽絆,公交車司機向來在路上橫衝直撞慣了,現怎能受這份氣?用力一懟,兩司機嘴裏罵著草的同時停下了車。交警的夜光服分外亮眼,他看這些不省油的司機,用盡一天的力氣吹響一聲哨子,氣急敗壞地跑過去。
在如此人類製造的歡快時刻,公交車挨著排進不了站,行人紛紛向公交車走過去,司機打開車門說,“上什麼,上來也走不了。”
乘客才不管這麼多,早早上來占據半隻腳的空間,也比在下麵吹風著雨的強。
車裏的男人觀看車裏的女人,被看的女人一個白眼送過去。車上大部分人耳朵上都掛著有線或無線的耳機,這種裝備流行了很多年,以至四五十歲的大媽也往耳朵上掛著一條長長的白線,好像耳朵上不掛線的就不能出門。
商家賣東西的戰略就是製造假流行。如果想要賣掉積壓的牛仔褲,把褲子割幾個破洞,然後強製讓服裝網上的褲子都帶著破洞,那不明就裏的人就紛紛掏錢買破東西了。
你的盲目就是別人的商機。
有琴不語沒有往耳朵上掛線的愛好,也沒有在搖晃的車上看手機的愛好。
她左手邊的五十歲大叔在看穿越小說。有琴不語視力較好,不小心掃到手機上的內容,就忙移開視線。右手邊的女人或女孩穿著暴露,在手機自拍上左一下右一下端詳自己的尊容,一會兒嘟個嘴一會兒睜大眼睛,仿佛很滿意臉上的幾兩粉。不過她的頭發可能幾天沒洗,油光成縷,還粘著幾點白頭皮屑。
後麵一位正大聲接著電話,聽口音大約不是hujian就是guanzhao。好像很忙很有權力做了好大的生意。
有琴不語最怕聽方言口音,隻好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的一切都被飛速拋遠。
而被拋棄的不是車窗外的一切,是車裏的人。有琴在這種環境裏望不到喜悅。
公交車在紅燈示意下停住。公交車旁停著很多私家車,私家車上的人向擁擠的公交車內看去,公交車裏的人疲憊無神地眼光看著街邊燈光閃爍的各種店鋪。
有琴不語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看。
進了小區,自家前麵一幢樓裏的大爺正劈裏啪啦奮力地扇著他中風的老伴的耳光。可能老伴不是拉了就是尿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