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言終於站夠了,招呼了肖珊一聲,肖珊連忙跑過。
“肖姨,麻煩你,把車裏的東西都拿過來吧。”肖珊點頭,沒有說話,急急忙忙的拿出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碧言把包裹整齊排在地上,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早備好的火柴,連著擦亮了好幾根,相繼丟到了紙袋上,那火剛開始還慵懶的很,不一會,便爭先恐後的亮了起來。肖珊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拉過碧言,剛要說話,便看到碧言早掛了一臉的淚,臉紅紅的,幾乎有幾分猙獰。那眼淚滴下來,瞬間就被火吞噬,無聲無息,就像躺在這裏的蘇雅墨。
碧言不甘心,也替母親不值,爸爸的錢,母親該好好花花。哪怕以這種方式提醒爸爸,母親曾經存在過。十幾萬的prada燃出炫目的光,碧言有種報複的感覺。
站久了,腳很麻,渾身上下都痛,肖珊攙著碧言,很慢的走向車子。等在一旁的王祁趕忙開了車門,碧言坐進去,頭一歪,靠著車窗,閉上了眼,顯然是累極了,身心俱憊。
“王叔,送我去媽媽出事的海邊,好麼?一會到了你們先回去,我自己呆一會。”
“可是……”
“你不用說了,爸爸不會攔的,送我去。”
“好。”
其實,碧言也大了,有些事是不應再瞞下去了,雖然沈清海也是想讓那段曆史翻頁,雖然也是因為不想讓沈碧言活在內疚中。
王祁沒再阻攔,隻是一踩油門,那墨黑色的車便無聲無息地向前衝去。碧言依著車窗看向天,湛藍湛藍的,仿佛極好的水墨畫,隻是留白過多。或許要睡著了,偏偏王祁猛然停了下來。
“碧言,到了。”
“謝謝王叔,肖姨,你們先回去吧,等我想回去了,再叫你們。”
推開車門的刹那,海浪的氣息,太陽的氣息,層層壓了下來,密不透風。碧言撐開那把大黑傘,踩著熾熱的沙灘,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好像真的很熟悉,就像昨晚的夢,那麼真切,又很遙遠。
接觸到了同樣湛藍湛藍的海水,濕濕的,小心翼翼的,然後丟掉打傘,蒼白的皮膚猝然暴露,幾近暈厥。仍舊往前走,近了,又近了。水慢慢溢到了腰身,碧言忽然就明白了,是這樣的感覺。
遠遠的,似乎有水花在靠近,回頭時,不期然的看到一張冷峻的臉,然後就是一股大力纏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拉過她,幾步的距離,回到岸邊。
一番拉扯後,碧言徹底的濕透了,那男人脫下同樣濕透的西裝外套,又解開幾顆襯衫紐扣,然後就那樣冷冷的看著碧言。碧言環抱著胳膊,坐了下來。隻想著,這男人是把她當成來輕生的失戀少女了吧!
碧言抬頭,恰好遇上了男人深邃的眼,就那麼一瞬間她才發現,這男人真冷。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像懦夫一樣逃避?”聲音冷冷的,輕輕的,混著海風,吹到了碧言的耳朵裏,迎麵而來的男性荷爾蒙,讓碧言有些招架不住,舌頭也顫巍巍的,為自己的辯解都有氣無力。
“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想輕生,我隻是,隻是想體驗一下被海水壓迫的感覺。”
男人隻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便順手拿起攤在沙灘的西裝,帶落了紛紛揚揚的沙粒,又斜睨了碧言一眼,默默無語的走開。碧言顯然沒料到這男人的反應,愣了數秒方才朝著那背影喊起來:“那個,先生,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能知道你的名字麼?”
那背影隻停頓了一下,並未回過頭來,隻說了一聲:“不必了。”便又邁開步子走了。
體驗一下被海水壓迫的感覺?自己都覺得好扯。
天色漸漸的暗了,白色的浪花淬了點點寶石的藍,輕柔卻是急促而不可分說地衝刷著海灘,碧言倚靠在一塊巨石上,看著那背影迎著未落的夕陽,一點點拉長,又一點點飄遠。一瞬間的錯愕,仿佛有什麼正拚命掙脫她的夢境,突破什麼禁錮,衝入她的身體,衝入腳下的那片海。
甚至忘記了初衷,隻是好累,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想要打電話給王祁,卻發現手包早被海水吞噬,反而有種奇妙的輕鬆感,無牽無絆。重新找到那把黑傘,用力撐起,罩在頭上,靜靜地躺下,毫無戒備的。他們會自己找來的。
醒來時,已然躺回自己的小床了,藍色的蕾絲邊靜靜地晃動,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還躺在那片海灘。夢裏,重複了那塊巨石,那個男孩,那片海,甚至於,那個冷峻男人的背影。那個男孩她見過,就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她也見過,就是那個男孩。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這就是命運。冥冥中已然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