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熙熙攘攘的校園裏溢滿各種各樣的情緒,新生們興奮的打量著大氣壯觀的校園,小聲的議論著哪個迷人的學姐學長;高二高三的學子則安靜淡定了許多,井然有序的安頓著自己,偶爾見到個老同學,熱情又有些冷漠的打個招呼,誰也闖不進他們的世界。
沈碧言背著大大的雙肩背包,淡無表情得走向自己的新教室。是全市的重點班,碧言瞧著大得誇張的名次表,自己的名字赫然呆在尾列——本來自己就不該在這裏的。不知爸爸為何偏要占人家一個黃金位置,給了自己,沒半點意義。
高三的孩子很誇張,中國的高三孩子更誇張,那這中國高三實驗班的孩子又會是怎樣?輕吸了一口氣,慢慢走了進去。自己似乎是最後一個來報到的了,輕輕的叩門聲打斷了更年期中的班主任唾沫滿天飛的激情講說,仰著鼻孔瞥了碧言一眼,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算是應了,碧言有些虛冷的進了:實驗班,連班主任都這樣不可一世。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堪入目,都是些正常的孩子,十七八的年紀,花一樣的青春。碧言忽就感到一絲心虛,高考與她有什麼幹係,她的未來是安排好了的,那根獨木橋她是不必去爭的,出國的一切手續都辦好了,隻等她自己準備好——她父親實在是不必搶這麼一個萬眾矚目的位置的,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多好。
隨便撿了個剩下的位置坐下,窗明幾淨,雖然座位是空的,但課本早就整整齊齊的擺好了,學校真是考慮周到,不忍心花費學子半點精力。由於來得晚,隻剩後排的座位了,碧言倒也滿意,不必打擾別人,也不必被人打擾。
正在新課本上一筆筆勾畫著自己的名字——滑觸的紙質,散著墨香的筆尖——碧言喜歡這樣的感覺,突然就有了點點的騷動。碧言抬起頭,順光看去,有一瞬間的模糊,隻是,竟然是陸然。
黑得發亮的頭發——之前還是亞麻色的啊,簡簡單單的碎發,黑藍色的校服,修身的不得了。他竟然還是高中生?班主任不太高興地咳了一下,揪回學生的注意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不包括更年期的婦女。
顯然,陸然沒準備說點什麼,在數種不同眼神的注視下,泰然而瀟灑的跨了進來。明顯是朝著自己的方位過來——隻有旁邊一個位子了。似乎剛看到碧言,陸然很高興的打了個招呼:“美女,又見麵了,多多指教啊!”聲音不大不小,剛夠在教室引起小小的議論,俊男美女,該有什麼故事了吧!
沈碧言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應了。“原來你叫沈碧言啊,還不告訴我,小氣!”愣著頭看著碧言的簽名,有些抱怨似的。碧言莞爾,又是個紈絝子弟,驕縱慣了的。
一上午沒有什麼事,剛剛開始,有幾天懈怠的日子,各科老師輪番來了個大介紹,千篇一律,像紅衛兵似的誇張。碧言無聊至極,看窗外嘰嘰喳喳的鳥,仿佛在嘲笑自己。一扭頭,已見陸然酣睡的臉,幹淨無辜,竟吃吃的流著口水。那樣瀟灑耍酷的一個人,睡相是這般?一時間來了興致,便也托著下巴,呆呆的看著那張安靜下的睡顏,全然沒有注意到講台上物理老師狠狠投過來的眼神。
正如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詩情畫意,願意陰雨蒙蒙中撐著油紙傘漫步斷橋,眺望雷峰塔,也不是每一個老師都那麼善解人意,願意充分考慮學生們稚嫩又狂熱的心理而成全朦朧時期某段朦朧的“郎情妾意”——雖然有時也會出現判斷的失誤導致決策的失誤——但這叫做刁春華的物理老師在經大腦極其迅速又縝密的物理公式的推導,在考慮了當地的各種阻力及重力加速度大小約為9。8後,還是麵紅耳赤的丟出一截與這場事故毫無關係的六角粉筆——又叫無塵粉筆——的頭。
然後在全班屏住呼吸的注視下,那截壓力頗大的粉筆優美地做出高難度的斜拋,顫抖著優雅地擦過碧言的一根發絲,不顧一切地撞到了雪白的牆上,留下一個雪白的點,又在損失了5%的機械能後從容不迫的撲向了陸然後腦正中的一個旋上,這才心滿意足的自由落體。一時間全班各種唏噓,有好事者已拿起演算紙刷刷刷地分析著這套完美動作各階段的受力,精密計算著要用多大的初速度與傾角拋出才能在經各種摩擦耗能後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又有憐香惜玉的女生咬牙切齒的分析陸然的頭會受多大力的撞擊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