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竟然讓鍾昕無言以對。他明明那麼想救顧凇一命,明明想幫這個固執的家夥逃離危險的漩渦,但在了解了顧凇的決心以後,他的想法似乎也有些動搖了。
離開特警隊的這三年,他覺得自己改變了很多。曾經的鬥誌和理想已經漸漸丟失,如今他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還人情債,不如說是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
三年前的大火和重傷,艱辛的臥底經曆以及痛失戰友的多重打擊讓他一度精神崩潰,幾乎成為了一個廢人。為了調整身體和精神方麵的雙重傷害,他在醫院裏度過了大半年的時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做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這輩子再也不當警察了。
事實上,他的確沒有勇氣再去麵對那些血淋淋的犯罪,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在危險麵前挺身而出。當他在街頭看到一群流氓毆打一個手無寸鐵的大學生時,他像無數冷漠的路人一樣選擇了沉默。當他看到暴力執法的城管砸爛了老人的水果攤,並把老人踢倒在地的時候,他隻是歎息著離開,什麼都沒做。
他不知道是身體狀況的改變讓他喪失了鬥誌,還是內心的懦弱吞噬了他的勇氣。他開始厭煩自己,開始逃避現實。
為了維持生計,他到朋友的酒吧裏打工。在那渾渾噩噩的一年時間裏,他學會了調酒,變得嗜酒如命。他過度耗費著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來的生命,以為從今往後的人生都將這樣毫無意義地度過。直到孫教授找他到地下監獄幫忙,他才從放蕩不羈的生活中解脫了出來。
其實,來到地下監獄又何嚐不是另一種墮落。
他明知道這些人所做的事情是不合法的,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成為犯罪組織的幫凶,但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因為來找他的人是孫教授,一個有恩於他的人。他不能拒絕對方的任何請求,另外,他也確實想改變當時的生活狀態。
時間久了,他的心漸漸變得麻木。正義是什麼?道德是什麼?這些陌生的詞彙已經在他的心裏安靜地沉睡了許久。
他不得不承認,顧凇的出現像一道刺眼的陽光,驅散了籠罩在他身邊的層層黑暗。這個勇敢固執的年輕人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一心隻想要查明真相的自己。如果曾經的自己不會在危險麵前退縮,那麼顧凇也不可能放棄這次尋找答案的機會。
權衡了片刻,鍾昕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勸顧淞離開,隻好勉強做出了讓步。“要不這樣吧……”他提出了一個建議,“最近幾天,我找機會跟孫教授好好談一次。既然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你在調查秦宇的案子,說不定他心裏還有另外的打算。你可以暫時留下來,但你必須得答應我兩件事情。”
“你說吧。”顧凇的態度稍稍緩和了一些。畢竟尋找真相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沒有理由拖別人下水,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為他做什麼。假如發現他身份的人不是鍾昕,而是組織裏的其他人,他現在早就被滅口了,哪還有機會在這裏討價還價。
“第一,無論你接下來要做什麼事情,你必須得先跟我商量,征得我的同意;第二,一旦我認為你的處境不安全,你必須得聽我的話,盡快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我答應你。”顧凇痛快地回答道,接著又說,“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萬一我的身份暴露了,我希望你能親手殺掉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鍾昕不悅地皺了下眉頭,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不願回想的往事。顧凇沒給他感傷的時間,自顧自地說道:“那就這麼決定了。一旦出了問題,你殺了我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畢竟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連累了你。”
“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被他們折磨的。”
“對了,還有件事要拜托你幫忙。”
“還有什麼?”
“刑警隊那邊我隻請了七天假,按理來說前天就應該回去報到了……”
“這個沒問題,我幫你跟喬升解釋清楚就行了。”鍾昕說著看了一眼手表,“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趁別人沒發現之前把你關到禁閉室去。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顧淞,你的身份隻有一個,那就是A級通緝犯——尉遲良。”
清早7點40分,R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會議室裏,喬升剛給幾名年輕的偵查員布置完調查任務。自從顧凇離開刑警隊以後,R市又發生了兩起慘絕人寰的命案,受害者均為十六七歲的女高中生,疑似為同一名凶手所為的連環殺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