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聽了杜安歲這沒頭沒尾的話,倒是不解。隻是這話說的實在是叫人氣憤,林淩是北靜王妃的人,是自己的妻子,無論如何,哪輪得到一個草莽來置喙。便冷笑道:“安歲,你從前最是知道分寸,怎麼大了反倒是失了禮數?是仗著我們從小的情分麼”?

杜安歲又是磕了個頭,道:“草民心中牽掛師父,鬥膽一求。如今師祖歸天,師父一人必然是心中痛楚……”。

北靜王先是不解,旋即便想清楚,杜安歲的師祖豈不就是林白芍麼?怎地便去世了?這實在是萬萬沒想到的事情,他憎恨林白芍,心中猜疑是她殺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很奇怪,他從未想過林白芍會死。

北靜王靜坐一會兒,道:“這事兒我知道了,這幾日,你同你妹妹常來府中瞧瞧,陪陪她”。

杜安歲萬萬想不到,心中驚詫的很,卻轉念一想,終究是從小的情分,哪能就那麼忘了。謝了恩,便也就退出去了。

北靜王這幾年雖是疏遠了林淩,但是心中仍是知道,林淩心中最重要的人還是撫育她長大的師父,林白芍於她,便好似母親一般,此時失了支撐,不定如何的悲傷。思來想去,實在是坐不下,便往著藥園子去了。

誰知卻與他想的不同,他一進屋,便瞧見北靜王妃靠在床頭,依偎著林白芍的手,眼圈雖紅,眼淚卻是一點也沒有,嘴裏輕輕地哼著一支小曲。反倒是林白芍,竟是梳妝打扮了,乍一看,和六七年前的模樣也並無多少差別。

北靜王走到林淩身前,她輕輕地道:“你來了”。

北靜王心中不是滋味,隻是道:“你要是難過,便哭吧”。

北靜王妃輕輕一笑道:“這還不是哭的時候呢”。

北靜王正自不解,外頭簾子一響,管家婆子道:“王妃,車子備好了,棺槨也送來了”。

北靜王妃微微點了個頭,自己便也站起來,將頭上的那些珠寶首飾取下來,她的丫頭忙上前去,替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可也是巧,今日正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外衫,北靜王妃摸了一把袖子,勉強把眼淚忍住了。

她走到林白芍的床前看了一看,後頭的兩個婆子便要上來幫忙,林淩做了個手勢攔住了她們,道:“師父性子好,卻不喜歡別人碰她,我自己來”。說著便彎下腰想把林白芍抱起來,隻是她雖說是習過幾年武藝,卻也怎麼能抱起一個死人?北靜王看了不忍,想去幫她,卻被她側身擋住了。

林淩試了幾次也不成,急的要掉下眼淚,啞聲道:“師父,淩兒是帶你回家,回藥王穀啊”。北靜王按在她的肩上,林淩輕輕一抖,把他的手甩開了。這次用盡了力氣,終於把林白芍抱起來了,站著穩了一會兒,艱難的走出門去。區區幾十步路,卻是讓所有人都捏著汗,等把林白芍放進棺材,林淩的手臂都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林淩微笑著看著林白芍,慢慢的把棺木蓋上了。她**著站了半晌,無一人敢打擾她,還是她自己醒悟過來,道:“走罷”。

便有人拉起車要往外走,北靜王仍是不明所以,拉住林淩問道:“你們去哪兒?不停靈麼”?

林淩笑的無奈,道:“你又犯傻,師父停靈四十九天,做水陸道場,那金雀兒怎麼辦?王府東邊辦喜事,西邊辦喪事,讓人笑話麼”?頓了頓又道:“師父原也不喜歡這地方,是我不放心,留下了她,如今該讓她走了。我送她去成覺寺,這兩個月,我便在哪兒陪她,府裏有事兒再來找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