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理睬我,走到單元樓的不鏽鋼大門前,刷卡進去,門重重的砰關上,我跑過去,門已經自動鎖上了,沒有磁卡進不去,我透過格子對她叫道:“芸姐!這件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有件事你一定要聽我說完!!!”
她等著電梯,閉著眼睛任我大喊大叫,我掏出手機,摁了她號碼,一滴液體滴在了手機屏幕上,不知何時,我的淚水毫無感覺的流了出來。她掏出手機,一看是我打的,看著我說道:“楊龍!請你以後不要再騷擾我!我有我的生活!請自重!”電梯剛好下來,她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把我的心也關上了,我再也沒有了希望。
走在清冷街上,黃色的路燈像彩色漫畫書裏一個圓錐形狀照下來,孤單而卑微。我發現最不值得的是我的眼淚,居然那麼輕易流下來。
之前租住的的房,還沒到期。
不知是胸悶還是空氣悶,怎麼翻身都不爽,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撥出電話的第一個還是芸姐,思來想去,還是給她發了個信息:芸姐,半夜打擾你,很冒昧,我想對你說幾句話。我不求你來原諒我,我有我的尊嚴,我有我做人的原則,既然你認為我是偷雞摸狗下流的偽君子,我也沒辦法。但是芸姐,據我所知,陳世美根本不是聯華連鎖超市的老總,他們公司根本不認識這個人,而且,我還知道他是某個酒店的男公關,靠坑蒙拐騙過日子,你得提防他點。
還想寫點什麼的,但是越想就越窩火,我寫得越多她還不是恨得越多,她肯定以為我是騙她的。
一大早起來我就衝向了人才市場,在人才市場左衝右突,扔了十幾個個人簡曆給了不同的形形色色的單位,現場招聘的單位,啥艱苦的工作我都去應聘了,現在月工資一千以上大學畢業生們都搶得頭破血流的,我眼光不敢抬那麼高,瞅那些八百塊的都應聘了。
我的生活,沒有地鐵,沒有會議計劃沒有出差安排,沒有下午的咖啡沒有紅茶,沒有下班後的約會,沒有深夜回家時計程車裏的音樂。
隻有我一個人,靜靜躺著,好像在等著枯死的老樹。我怨恨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怨念能像黴菌一樣,清除不掉,春風吹又生,我想我該出去走走,不然我會絕望的上吊的。
在街上散兵遊勇般走著,發現不需要上班的下午原來如此的恐怖,城市的街頭幾乎沒有我的同類,大街上行走的,除了家庭婦女、商販、就是民工,偶爾有個把年輕人從我身邊匆匆走過,他們與我有幾分神似,因為他們的臉上也寫著焦慮。但是他們的焦慮又與我不同,他們手裏還有公文包,這代表他們還有事可做。我現在想做什麼呢?總之不是寫遺囑。
這些人和我一樣,都是大學孵化器剛破殼出來的小雛鳥,卻還沒有長出職場之羽的尷尬小鳥,普遍很窮,普遍自卑,普遍穿得便宜,所以普遍很醜,對不起,原諒我這麼一個衰人還能那麼勇敢的勢力,但必須承認,我們已經來到了史上最重視外貌的時代。這個時代,也是史上最厭棄失業者的時代。
我們雙眉緊湊,一臉悲哀,平時一副期待機會降臨的憂心忡忡,但是逢人我們都會釋放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帶一點青春廉價的謙和與坦然,功利心在眼睛裏,好勝心在臉上。
我拐進一家商場,很冷清,一群老人坐在免費的椅子裏蹭冷氣,從前,我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們,此刻我才恍然明白,他們這群一定是從午後就已經來到了這裏,各自占據習慣了的位置,然後,就這樣坐一整天,坐到太陽下山。我仿佛看見了一片大沙漠,寸草不生,荒蕪得隻剩下大片的時間白花花鋪展,他們手上廉價的手表和手裏握著的拐杖都比他們的時間值錢。
好像我已經瘋了,用這種敘述來念叨,換一種比喻吧,七顆八顆九顆頭顱,壘著,壘得很好很保齡球,壘成梅超風練九陰白骨爪的整整齊齊,不過,要說明一下,這些頭顱的身軀因為肉太老,沒人稀罕吃。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再往商場的另一個角落望去,兩個青春時尚的姑娘,正坐著開心的喝茶,陽光透過那顆一半是黃色葉子一半是綠色葉子的樹洋洋灑灑的照在她們身上,給她們鍍上另類炫目的金色。世間還有如此美好的一麵,我幹嘛要把自己弄成像一具從冷凍櫃裏拉出來冒著冷氣的僵硬屍體?就為了一份工作嗎?就為了幾個賤人嗎?還是為了幾個想要而又得不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