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往後,韓少爺便隻剩了哼哼,全然沒了意識。秦敬立在一邊看得那是一個膽戰心驚,整個人柱在那兒動不了了,生生看著黑長眉把那死豬似的韓少爺翻了個背,往那傷口上噴清茶,此番洗淨後,又自己取了些普洱茶水灑到榻上。
最後,便籲了一口氣,抬手就拿手中被子扔去秦敬那兒。秦敬接杯一下可是好危險,幾乎不穩下地,總得撲到懷裏,才能端穩那杯子。
“灌洗茶水!”那黑長眉沒好氣了一句,抹抹臉,坐到床沿,看著那韓少爺的臉色自死灰變作青灰,自哼笑了一聲,十分得意,揚眉半舉,嘴角浮戚,正好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這人覺著秦敬假扮的媽子乃是半個死人了,在其人麵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誌氣洋洋,卻不知道這陰差陽錯的,叫了這江湖後輩知道自己的真麵目。
秦敬再三感到背後阿芙寫著‘定’字,自是那妖女估摸秦敬現在心思當惱怒,且不說這兩家的正邪,光是黑長眉乘人之危,就教這正人呆子,心中生氣。經過此前一番事宜,秦敬也不敢不聽去阿芙的說話,也就暗自捋定了心神,悄然拿茶水來灌洗杯子。
這方洗好,就見黑長眉席地坐了下去,撓撓左手右手,也撓撓頭顱,這卡怒氣,就知道是煙癮子犯了,可是這人也不敢往外跑去,怕是屋內兩人都生變,隻得磕點細碎的話語在口邊,跟秦敬搭起話來:“嘿,你這婆子,長得這般醜樣,是怎生來到這妓院的?”
“回大爺的話話語……奴家……奴家是,乃是……”秦敬想了想,這謊話,到底是要怎麼說呢?他可不多這方麵的經驗,口中支支吾吾地說不響亮,竟遭了黑長眉一個白眼帶哼哼。阿芙在背後看不著黑長眉的模樣,自不知道情況,一隻手指停在那半空,久久也未能下去寫字。
卻在此時,那秦敬倒自己說起話語來了:“奴家我……我實際是永康城下賣豬肉的秦家大女,家有豬圈二畝田,嫁了隔壁家的李大郎,怎知這李大郎肯娶奴家這等人,實際是總日想霸占奴家家產,先騙了奴家父兄田地去,便也常打罵奴家,終一日此人獸性發了,要奸淫我妹,奴家錯手殺了,李家人遂找奴家的麻煩,奴家的娘親就借意趕了奴家出家門,偽作奴家已死,便要奴家在這青樓之地苟且一生……”
這些謊話,其人說得不甚自然,卻是拿自己的親身經曆添油加醋而成,已經是難為了秦敬這自忖君子的呆楞頭兒了。阿芙在其人背後,實際是想笑,想了一會兒,又笑之不出了,哼哼喘了一下氣息,心底裏難明氣血翻滾之,心頭肉更是狂跳不已。
“說起來,你也是個不見得光的人哪。”這黑長眉莫名感歎一句,長長噓氣,噓出無色的白霧,教那人眼前迷蒙了一片片。
“大爺不也是同道人?”秦敬心中略哼哼,眉頭跳跳,嘴上故作調皮地說去這黑長眉,心中所想,其實是不滿這人把自己與之歸類,正是嘲諷之意。
黑長眉何曾聽不出來這婦人口中言語乃有所指,本來做了一下慍怒,忽想到何必與將死之人計較太多,自笑了笑,不再作話此間,反說去這婦人的身世。“汝等就沒想過跟李家人說話理論,報仇開去?”
“奴家自覺地,夫君乃是同門一家之人,無論夫君為人如何,殺害同門一家,乃是大不可……況且,奴家心念爹娘,不知道李家人會怎麼跟爹娘算賬……”這秦敬說到這裏,難免動了真情心思,要想起自己的爹娘來了。此番便有些霧氣點落眼目,盡力去拭,也抹不得眼前的清明。
黑長眉見到那秦敬的模樣,竟生了一點同情之意,便說:“醜婆子,你坐下吧,好生喝杯茶水,等得天亮我的人聚來,你就解脫了。”黑長眉之意,乃是等郭義他回來,就伺機殺掉秦敬。
秦敬卻覺得那是黑長眉要他向苗人們見證,這黑長眉並沒有傷害韓少爺,便須等到天亮黑長眉才放他走,心中難免抽了一口氣,不過,這總比黑長眉一直不放人好了去,起碼有了盼頭,此番等到天亮,自己總也是可以脫身的,
隻是,其人身後的阿芙卻按捺不住了,一下一下小心地撓著秦敬的背脊,撓得那一個是深入,教秦敬半個脊梁都痛極了,可這人又不得出聲,隻得在那難為地動著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