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吳員外見書保友白珍娘旅店成親(1 / 3)

詩曰:

為妖犯罪又逢妖,夙世姻緣命裏招。

鼓合瑟琴齊唱和,營謀興利喜逍遙。

話說漢文同解役起身,望蘇州府而來。路上饑餐渴飲,夜宿朝行。不則一日,到了蘇州。解役將文投進吳縣,知縣接了文書,將漢文發在胥江馬日,遂發批回與解役,回轉浙江不表。

這漢文到了馬日中,參見馬日丞。安歇一夜,明早起來,即稱銀一兩,送與馬日丞作茶儀。馬日丞得了意思,心中歡喜,便不十分拘束漢文。遂取了王員外的書出門,問到吳家巷吳員外藥店,將書遞進。員外拆開看了,就請漢文入內,分賓主坐定。員外開言,叫聲:“仙官,既然鳳山義弟有書到,教老漢照顧,自當照書中所言而行。”漢文起身稱謝。員外留住便飯,漢文不敢推辭。座中員外細問始末情由,漢文一一備陳,員外不勝浩歎。席罷,員外進內取了白銀十兩,同漢文來到馬日中,見過馬日丞,員外道:“不瞞得尊官,此位許仙官,乃是小老的表親。小老憐他稚年犯罪,欲求尊官除名,與小老領回,些微薄意,望為笑納。”說罷,遂將袖裏銀子遞出,送與馬日丞。馬日丞接過,深心歡喜,忙點頭應承。員外寫了保狀一紙遞與馬日丞,就來將漢文領回。自此漢文在員外藥店安身,依舊學習藥道,不在話下。

再表二妖當日用法避開,及至差人去後,方始回轉園中。白氏開言,叫聲:“小青!我們共許郎結下親事,因念他清貧,是我一時失於檢點,將庫銀贈他,害他受了一場官司。今又問罪姑蘇,天南地北,我們終身大事,豈不丟開去了?”小青道:“娘娘何須掛意,既然許郎發配姑蘇,我們再到別處,怕沒有俊秀郎君。”白氏道:“小青,你有所不知。非是別處沒有俊秀郎君,一來我受他大恩未報,二來既與他訂盟,豈有再忽別人之理。且他受罪外方,亦是被我們所害,我今意欲同你前去尋他,你可先去打聽,看許郎現在蘇州何處,回報我知。”小青領命,遂即駕雲到姑蘇打聽明白,撥轉雲頭,不一刻到了花園。叫聲:“娘娘恭喜!小婢奉命到姑蘇打聽許郎消息,現在閭門內吳家巷、吳人傑員外藥店管理數項。如今我們同去尋他,豈不美哉!”白氏見說大喜,二妖即時駕起妖雲,不片刻光景早到姑蘇,僻靜處落下雲頭。

二人來到吳家巷,看見漢文坐在店中,小青向前叫道:“許官人。”漢文抬頭一看,看是白氏、小青,心內又驚又怒,罵道:“妖精!我前世與你無冤,今世無仇,害我官堂受刑問罪到此!今你二個又來此處尋我作甚?”二妖被罵,滿臉通紅,白氏開言,叫聲:“官人!隻為當初錯許了你,義無更改,因念結發之情,千裏路途,間關到此,誰知官人無情,反來喝罵。奴家若是妖精,天下怕沒有美貌郎君,何苦特地前來尋你。”旁邊之人聽見,皆說漢文無情。

裏麵員外聽見店前人聲喧嚷,忙走出來,看見二個美貌女子在店前與漢文爭論,遂即向前叫道:“娘子請進裏麵,有話共老漢說明,何必在路中爭言不雅。”白氏見說,忙同小青進入廳內,口稱萬福。員外還禮,便叫院君出來相陪,敘禮坐定。員外問道:“娘子貴居何處,高姓尊名,令尊、令堂在否?與仙官何親,今來敝店何事與他爭論?望乞道個詳細。”白氏流淚道:“員外、院君在上,聽奴細陳。奴家浙江杭州府、錢塘縣人,先父白英,官拜總製,先母柳氏,誥命夫人,並無兄弟,單生奴家一人,取名珍娘,今年十七歲。丫環小青。奴家命蹇,雙親相繼去世,強近之親,既無應門,五尺又乏。因為清明,奴同小青上山祭奠先父、先母墳塋,遇雨同許郎搭船,蒙他借傘遮回,隔日他來取傘,是奴留他便席。座中細詢他家譜、世係,自恨女流胸無見識,比時與他訂結朱陳,他姊夫李公甫主婚。奴家因為憐他清寒,不合贈他紋銀二錠,以作婚費。因先父在日掌理風憲,遺下錢糧銀錠,不知縣庫失盜,他姊夫冒認出首,屈打成招,知縣出票要拿奴家,多蒙鄰右報知,主婢二人無奈躲避別家。

縣官捉拿無人,將他問罪此處。奴因名節為重,誓無他適,主婢千裏跋涉到此,隻望夫婦團圓。不料許郎薄幸,不肯相認,反疑奴家是妖是怪。罷了!他既不肯相認,奴亦無顏回鄉,不如自盡歸陰。”遂立身起來,望階下觸去。員外、院君看見,驚得魂飛魄散,院君忙向前抱住。員外勸道:“小姐不須輕生,此段事在老漢身上,包管你夫妻和諧。”就命院君請小姐並丫環進內安息。

員外踱出店來,便叫漢文上前,勸道:“你休怪,認了他。他是千金貴體,為你跋涉至此。”就將白氏的話,一一述與漢文聽道。漢文見說,半信半疑,想道:“他若果是妖怪,怕道別處沒有俊秀之人,千裏路途為我到此,必是夙緣。”況兼本慕白氏姿容,心下已有幾分動火。員外見漢文不語,不覺怒道:“你這般無情,自家夫婦尚且如此,何況交情,我今店內用你不著,從此絕交罷。”漢文忙道:“員外不須怒氣,小子從命就是了。”員外見允,回嗔作喜,叫聲:“仙官!老漢勸你,亦是好意,愛你夫妻和合,難道與老漢有甚麼相幹。”

員外遂即另尋一座房屋,撥下家器拾物過去,擇了黃道吉日,院君吉服親送白氏過來,二人拜堂後,同入香房,當晚成親,恩愛異常。有詩作證:

攜手相邀入錦闈,羅衣羞解似梅妃。

君須憐惜未經慣,露滴牡丹魂欲飛。

三朝已畢,過來拜謝員外和院君。自此夫妻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連小青亦有分潤春光。不在話下。再說吳員外,一日因店中無事,心內忽想道:“我勸許仙夫妻和合,亦算是一場美事。如今他一家三人不比從前孤身,必須代他周全到尾,方免他將來受饑寒之苦。”主意已定,遂起身出店,來到漢文家中,漢文接到廳上敘坐。員外開言,叫聲:“仙官賢侄!我因今日無事,代你打算,你今一家三口不比從前,若不尋些主理,日間費用從何得來?古道:家有千串,不如日進一文。我替你忍量,別樣生理難以趁錢,惟有藥材一道是你熟路,就此處開一間小可藥店,亦可度用。若缺少本錢,老漢自當解囊以助。”漢文喜道:“屢荷員外生成大德,小子將何以報。”員外道:“不過盡我一點心而已,何必言報。”說完起身相辭去了。漢文送出門外,翻身進內共白氏說知,夫妻二人歡悅不表。一夜無詞。

次日清晨起來,員外差人送一百兩銀過來。漢文歡喜,忙即收入交與白氏,就將門首改造停當,揀個黃道吉日,開張藥店起來。牌名“保安堂”。債了一個雇工,名喚陶仁,在店相幫。不覺開近一月光景,全無生意。漢文心焦,入來對白氏道:“賢妻,我們開店將近一月,生意冷淡,將若之何?”白氏道:“官人不必憂心,妾自幼隨先父在總製衙門,那日偶在花園遊玩,忽然空中降下黎山老母,言妾有仙家緣分,命妾拜他為師傅。妾法術能知過去未來之事,驅妖除怪,兼能醫治百病。官人明日立出醫牌,若有人來請其病症,妾已先知,包管手到病除,怕沒錢可費用。”漢文見說,喜道:“難得賢妻手法精高,愚夫何幸獲此賢助。”一宿晚景。

次日,漢文立出醫牌,上寫道:“儒醫許漢文精治大小諸症。”招牌掛出旬餘,又無半個上門。漢文無奈,又與白氏相商。白氏道:“官人,妾夜觀天象,目下此處有一場瘟疫,待妾煉製救瘟丹,每粒賣銀三分,應效如神,必有人來買。”漢文大喜。吃罷夜飯,入房先寢不題。

是夜,白氏叫過小青,吩咐道:“你今夜駕雲往各處,不論池井,布下毒氣與人吸飲,我煉丹以待。”小青領命,到了三更時候,駕起雲頭,前去各處水麵施布毒氣,回來不表。明日清晨,各處人家汲火炊爨,飲著毒氣,不數日之間果然城廂內外疫症大行,十家病倒九家,漢文將救瘟丹牌掛出,店前病家聞知,買得一粒回去與病人吃,即時病愈離床。不覺一傳兩,兩傳三,家家戶戶都道:“許家藥丸神效!”盡來求買,店前擁擠不開。每粒賣銀三分,不數日之間,藥丸賣得精光,病人盡皆痊愈。漢文收獲大利,稱讚白氏不置。自此漢文藥店馳名不表。

時值四月朔日,乃是呂祖仙師聖誕,各家男婦,齊去廟內燒香。這日,漢文帶四兩銀,要去吳家買換藥料,打從呂祖廟前經過。看見人眾紛紛,都入廟燒香,想道:“我從這裏過,不免也入去隨遊一番,多少是好。”主意已定,遂將身跨進廟來。這一去有分教,強中見強,法高更高。要知後事,且聽下文分解。

白珍娘呂廟鬥法許漢文驚蛇隕命

詩曰:

蓬萊奇島別有仙,燕語鶯聲畫堂前。

卻為多杯露素質,驚斷郎體上羅天。

且說呂祖廟內,新來了茅山一位道人,法號陸一真人。道術精高,能驅妖治怪,遣鬼役神。

雲遊到此,在這大殿上施舍丹藥,普濟眾生。這日,漢文隨眾入廟,到得殿上,真人猛抬頭看見漢文入來,麵帶妖氣,遂請他到靜室中坐下。問道:“居士何方人氏,高姓大名,寶眷幾人,為何臉上帶有妖氣,乞道其詳。”漢文看見這個道人仙風道骨,狀貌清奇,不覺悚然起敬。叫聲:“法師,小生家住本處,姓許名仙,字漢文。妻子白氏,使女小青,一家三人。小生若有逢犯妖魔,萬望法師憐憫,救小生則個。”遂跪將下去。真人扶起,道“居士請起。既然要貧道救你,這也不難。”遂起身向盒中取出靈符三道,對漢文道:“貧道這三道符付你帶去,切不可與你妻小知道。到今夜三更時候,一道帖在門楣上,一道在灶前燒化,一道帶在身上,依我法度而行,妖精便不敢害你。貧道今夜在廟內踏罡步鬥,遣令神將拿住妖精,押赴酆都,救你性命。謹記吾言,請了。”漢文感謝不盡,接過靈符,將要兌買藥材的四兩銀子,送與真人。真人笑道:“我為除妖救命起見,豈要你的銀子。”漢文道:“此不過聊表小生薄意,法師不收,小生不敢領符。”真人見他意懇,隻得收下,送了漢文出廟。不說真人入去,漢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