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離了江韶雲的洞窟,秦石的心中卻更堵得慌。
他沒有忘記,他是在南岸,和南岸盟首待在一起。南北兩岸已經紛紛擾擾你死我活了數百年。但剛才,與他直麵江韶雲的是他一心要鬥敗的敵人。這敵人口口聲聲稱他為朋友,這敵人替他擋下了致命的劍招……
“楚掌門的傷……”欲言又止的他百般尋找合適的話語。道謝的話他說不出口,不過那一句一時感慨的“死而無憾”早已泄露了心事。
楚濤斜眼一掃,拋過一個冷笑:“沒事,還招架得住。可別把我想得太善良了,秦大少。”這略帶譏誚的語氣與紅霜鎮的敵意何其相似!
愕然無措的依然是秦石:“畢竟你因我而受傷……”
然而換來楚濤更大聲的冷笑:“江韶雲想以你的死為妙棋拉我入夥,我若不救你,豈不真上了賊船?我還不想毀了逐羽劍派,毀了好不容易積攢起的名聲。那些應付江韶雲的話可不能當真!我若不說你與我是朋友,怎麼保證你我還能繼續合作?你若真要把我當朋友,可是危險了!”
秦石坦蕩道:“望江台素來願結四方好友,何懼多一個南岸客?將來,倘有一日兵戎相見,我自當先行退讓——秦石的承諾。”
楚濤靜靜一揚眉,笑聲逐漸收斂在風聲的交雜中,意味深長的沉默而已。
大概秦石的眼中,他楚濤永遠都會有劍指北岸的一天。
三人才動身,卻聽得河穀口小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十多個人正往這裏趕。
“什麼人?”君和大聲吼喝著拔劍向小路上殺過去,如同閃電。
就聽一陣激烈的打鬥。待楚濤提著劍與秦石趕到,君和已經將一個人按倒在地:“哪兒來的山賊?想動什麼腦筋,說!”另一方則手足無措地圍著。
被按倒的人約摸五十開外,身長八尺有餘,膀大腰圓,也是個練武之人。然而衣著華麗,更有些非同一般的氣概,顯然與一般山匪不同,至少也是個頭目。
楚濤急跑著大喝:“住手!君和住手!”君和一時沒明白過來,那人趁勢一翻滾,從劍下抽身而出,在部眾的保衛下退到一邊。
“混帳!”君和揮著劍要殺過去,“放肆!”望見楚濤的怒容,他才勉強收勢防備。
楚濤向來者謙卑行禮道:“段前輩受驚了,屬下愚鈍,誤會一場。”
這時謝君和才知道來人是段霆遠,段家寨的寨主。一聽“愚鈍”二字,他登時不樂意了,“噌”一聲收劍回鞘,抗議道:“你不早說,荒郊野嶺,他臉上又沒寫姓甚名誰,我咋知道!”
段霆遠憨憨厚厚一笑,不與他計較。
但楚濤疑惑道:“怪事,段寨主怎知我會在此地?”
段霆遠一聽此問,更是驚訝:“不是楚掌門令我等在此接應的嗎?汪管家說,接到楚掌門飛鴿報信。莫非報信的不是楚掌門?”
楚濤瞥一眼秦石,模模糊糊笑道:“或許是汪叔自己急著要接應我吧!”
秦石知其依然防著自己,不由隨之而苦笑:到底楚濤的資曆要比他深了那麼多年。
兩方一路寒暄,沒過多久就到達了段家寨。
烽火嶺裏還有唐耀的馬蹄到不了的地方。幽穀深處泉眼無聲,段家的寨子臨水傍山,即便寒冬也不冷,照樣雜花生樹,水霧漫漫。這裏的人與世無爭。段霆遠做慣了絲綢生意,也把這片幽穀打造得水鄉一般婉約。竹寨防禦甚嚴,四麵都築了三丈高的竹牆,六座五丈高塔依牆而建,設有崗哨把守四方。三扇寨門,一扇臨河,可直接通水路,一扇往後山,大門正對著山穀中的小路,一條小溪流淌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