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耀道:“楚掌門必然知道,他在此掀起的風浪,已非一年兩年之力了。烽火嶺中,尚無敵手。老夫也曾計劃肅清江韶雲的勢力,然而,根本無從探查他的底細。結果一敗再敗,到而今,也不得不忍著他,讓著他。宋家大火,根本就是他對江湖人的報複。自從他的舊情人唐雅芙嫁入宋家開始,烽火嶺就注定沒有了安穩日子。這場報複,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那麼,就任由江韶雲囂張下去?”
段霆遠臉色一變:“賢侄該不會打算與江韶雲……”
楚濤沒有吭聲,閃亮的眼中滿是狂傲的笑。
唐耀徑直站了起來,臉色略顯蒼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段霆遠也搖搖晃晃地離座:“賢侄,此事不可輕言。”多年來,時不時地有武林高手在烽火嶺失蹤,這怎生不讓人膽寒呢?
“這得看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若要對逐羽劍派不利,我必不手軟。”
“楚掌門就不怕……”唐耀的眼神中閃過一道可怕的光,帶著殺意的犀利如刀似劍,“十二年前的幽靈穀外?逐羽劍派丟失的掌門之劍似乎今日仍無處可尋吧?”
楚濤展眉一笑:“已在我處。”
在座者的臉色頓時都被驚得死一樣白。雲淡風輕,唯楚濤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開開合合地把玩著手中的紙扇。
唐耀不說話,隻抱拳向座中的楚濤深深一敬。
在這個年輕人踏進烽火嶺之前,他從沒打算正眼瞧過此人,盡管在所有的傳聞裏,楚濤的盛名已仿佛江湖頂峰的那顆明珠。唐耀從來不是一個輕信傳聞的人,但此刻,傳說裏的一些言論,不由自主地浸透了他的頭腦。他自信是個擺弄手段的高手:謹小慎微,甚至過分猜疑,比狼更敏銳的嗅覺,比鷹更敏銳的雙目,使他穩居烽火嶺眾多勢力的核心,遊刃有餘地操控著一切利害。不相信朋友或者敵人,隻相信利用或者被利用:這是他在黑雲繚繞的烽火嶺生存的唯一法則。
楚濤卻讓他看到了另一種色彩:陽光一樣的明亮、坦率,近乎張狂的自信。他能不能整得過楚濤?他的算盤突然計算不出答案來了,任何一點的詭計放在這樣的陽光下都會被融化了似的,楚濤讓他沒有了往日精算出一切利害的自信。
“段叔,唐掌門,逐羽短劍是怎麼到了江韶雲手中的,我不想再問,也不必再問。真相總有昭然於天下的時刻。父親曾經告訴我,逐羽劍派不允許膽怯,更不允許逃避。不管他是誰,不管我能不能戰勝他,隻要他不停止他的惡行,便是與我宣戰。”
段霆遠默默地笑,憨憨的,恨不能把剛才聽到的聲音全都抹去:“賢侄年少氣盛,年少氣盛……”
“小子,我等著看。”唐耀扔下這麼一句話,意味深長地一轉身,揮揮手帶走了所有的侍從。
段家寨立刻複歸平靜。
依然是綠水碧波倒映著青天白日,依然是花香馥鬱映襯著飛鳥啁啾。
刀劍的影子悄然遁形,讓人錯覺仿佛已置身烽火嶺外。
楚雪海仍然沒輕沒重拉著段詩雨踩著溪水胡鬧嬉戲。秦石和葉曉聲仍像兩個單純看風景的富家子弟四處閑遊。寨子裏的人和楚濤帶來的劍客們也趁著這閑暇品著酒喝著茶談論著天南地北的奇聞逸事。
段霆遠引著楚濤登上最高的哨樓,俯瞰霧氣迷茫裏的寨子。
哨樓上石桌一張,擺著殘局一席,蒙了塵的棋盤棋子靜臥著,也似歇戰中沉睡的士兵。對麵,正可見操練場上三三兩兩的騎手縱馬飛馳,遊戲一般在馬上翻著花樣。
“馬背上的功夫,沒有生疏吧!”
“段叔教我的,怎敢忘?”
“多年沒有聽到賽馬會上有賢侄動靜了,倒是驚訝當年見著馬不論優劣都躍躍欲試的楚公子竟如此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