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折辱堪忍(下)(1 / 2)

“十天了,雪海有消息麼?”

楚濤搖頭而已:“三天前,有人看到木葉隻身一人去了碼頭,在人群裏一閃而過,再無消息。但誰也沒看見雪海。”

“不會吧?那麼多天了……那你還坐在這兒陪我喝酒?”不明白為什麼,一說起雪海的下落,心中就結結實實地一緊,不自覺地揪心。

楚濤狠狠掃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不是一心求死了嗎?”

“這……”謝君和知道自己挑了句最不該說的話。楚濤大半夜地來看他喝酒的理由還用說嗎?誰讓他這天殺的酒瘋子闖了那麼大的禍,到現在一聲不吭?他感覺得到楚濤正極力壓製怒氣。被最信任的人賣了,還得容忍著那個人撒潑,謝君和知道,如果對麵站的不是楚濤,他早已死無全屍了。“我不白喝別人的酒,說吧,怎麼做?”

“不想幹的,散夥。”謝君和以為楚濤又在開玩笑,但當瞥見楚濤嚴肅的神情,先前身上所有的無賴相立時立刻都收斂無蹤了。大事,楚濤不會亂開玩笑——這回是動真格的。

他聽懂了:楚濤隻是忍著心底的火不發作罷了。月下,瓊漿流過粗瓷大碗,閃著跳動的清輝。如琥珀。

“十年前的事,我不敢讓你知道。”謝君和借著酒勁,吐出長長一聲歎息,“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是秦家的殺手,秦爺救過我一條命。”他把“命”這個字說得特別重,似乎已恨透了這樣的命運。“不過,後來我同他翻臉了,為了一個女人——我不明白木葉怎麼會知道靠那個女人就足以引開我……”

“料也是如此。”楚濤並不意外。

這真是讓謝君和意外了:“啥?”

“秦石的信,半真半假——你別以為我真傻,看不出半點端倪。”

“你就不怕我哪天反手一劍殺了你?”

“也許以前擔心過吧。”楚濤依然笑著,“敢在大街上挑釁我的乞丐模樣的劍客,怎麼都不會是盞省油的燈。不過君和,十年的交情了……即便你是個北岸的殺手,即便你本來真打算取我性命,又如何呢?”

謝君和著實怔了怔。幾乎忘記了楚濤的手心攥著整個南岸江湖,是因為平日裏囂張慣了,便從沒想過楚濤其實早把一切看透徹了。

“汪叔這些天一直在我耳邊嘮叨,勸我別感情用事。我給了自己十天的期限作出決斷,也給了那些恨你的人十天去消解他們的仇恨,對你來說,這十天也恰好用來冷靜,醒醒酒。——我知道齊家人又在外說我優柔寡斷。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要決斷的不是你的生死——君和,我若真不信你,那天事情發生後,凝香閣外,我就會親自手起刀落斃了你。”

謝君和深深埋著頭,忽的舉過酒壇,仰頭狠狠往自己嘴裏潑了一大口。清冽的酒順著他雜亂的須髯滴下,流了一地,仿佛淚珠:“信一個不知底細的酒瘋子十年,對你有啥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我不想知道酒瘋子的故事。你不願說,我也沒興趣逼你開口。不過,我隻是不願見你一直醉下去罷了——什麼酒,竟讓你一醉十年!”楚濤不多見地歎息了一聲。

謝君和倒真不曾想過,這世上居然會有人為他感到可惜。把自己的過去整成亂麻似的,成天抱著個酒壇子不管不顧四周,想得罪誰就得罪誰,自以為這個世界人人都欠了他的。這樣的人,也會被憐憫?!眉間閃過習慣性的痞笑:“喂,剛才你說散夥,真的假的?”

楚濤肅然道:“揍也挨了,話也勸了,氣也消了,酒也喝了。天亮之前,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