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唯有一輪幽月映著靜默無語的長河罷了。
甲板之上空無一人。經曆了長途跋涉的船員都乘著夜色上岸花天酒地去了。難得告別枯燥乏味的生活,碼頭上經曆了白日裝卸貨物的忙碌後,也已沉睡。
雪海的腦袋卻突然從一片靜寂的黑暗裏探出來,左右轉動,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不就是捉迷藏麼?原以為那木葉有多可怕,細想來,不過如此。
她隻是用了貨架上幾匹布,再捎帶上些許入水即沉的重物,係上繩索拋出窗外。待木葉即將降臨,悄悄鬆手而已。狂怒的木葉隻注意到滿船的貨物也許會遮擋視線,卻不曾留意高處的梁架之間的死角裏,也有可以躲藏人的狹小空間。
小時候她總是這麼作弄哥哥,因為哥哥沒事兒就逼她寫字,於是一學會丁點兒輕功就蹭上房梁,與哥哥玩捉迷藏。一直到急得哥哥滿頭大汗滿院子狂奔真以為她出了什麼大事,才悠閑地咬著糖葫蘆出現在他的麵前,俏皮地眨一眨水靈靈的大眼睛,故作無辜。轉身就讓哥哥滿院子追著打。
不知為什麼,這些天總想起小時候的事,想起她那不近人情的灰狼哥哥。想起哥哥知道她偷練刀劍時的火冒三丈,卻又總是私下裏教她幾招輕功、幾招防身的拳腳。突然明白過來,哥哥實是擔心她受江湖的波及,盡一切心思,隻為嗬護而已。
可終於,她還是被卷入了紛爭。
她悄悄地爬出貨艙,三兩步從甲板上飛躍而過,終於踩在了北岸的土地上。
“不對啊,北岸!”雪海又一陣心驚。
對麵白色的燈籠正成排地搖曳著,在暗夜中仿佛白色的遊龍。每個燈籠上都寫著個碩大的“齊”字。是齊家的武師正在碼頭四處巡邏。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見人便仔仔細細地盤問不休,嚴密得滴水不漏。這時候一個女孩子孤身出現在碼頭,目標太過明顯。無疑會立時被這群人抓去。
眼看著幾個武師模樣佩劍的粗漢子正向她這頭來。身後,是汩汩的流水,黝黑一片,深不可測。橫豎都是危險,逃!雪海飛步往不遠處的一片平房去,有遮掩總好過現在!
深沉的夜色中,仿若一隻飛燕掠過空中一般輕巧,雪海一閃身躲進了那片土房子裏。探頭探腦從窗戶縫往裏張望,四壁空空,隻有簡陋的床鋪、櫃子、架子而已。原來是夥計們的住屋。沒有人。心中一喜,腦海中閃過一個壞主意。
隨便找了間空屋,推開窗,一竄身翻了進去。翻箱倒櫃,果然,櫥裏尚有一套搬運工的粗布衣服。哈,管他是誰的,換上總比讓人認出來強!
可是這衣服也太長太寬大了些,拖曳出來的長袖在風中揮舞著,簡直能做了唱戲的水袖!一點也不似大俠般英武!又埋頭從櫃子裏翻騰了半天,找了把剪刀,三兩下裁去過長的袖子和褲腿,挽起了邊沿;胡亂盤起發髻;順手裁了塊幅巾綁上,往銅鏡前威風凜凜一照。哈哈哈哈!她捂著嘴一陣偷笑。似乎,還真像那麼回事。想了想,又在自己過白的臉上覆一層泥灰。這下再怎麼也不至於是個大小姐了吧!於是便大咧咧翻了窗子往屋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