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和大哥小心右邊!”雪海忙不迭地提醒。謝君和不慌不忙按著她側倒,那一箭正擦著他們的頭頂而過。
四蹄狂舞,寒光迭起,血影飛灑。劍光過處,一切灰飛煙滅。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燃著火的雙目,不是第一次看到人仰馬翻的殺戮。但,著實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的拚殺。雪海知道傳說不盡是真,也不盡是假。什麼也攔不住謝君和,包括那道被蠻人叩擊了一整夜都不曾開啟的轅門——劍光如雷似電地閃過,鐵索斷裂聲中,轅門轟然洞開。
終於回歸一望無際的原野,星光低垂,伸手可及。雪海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終於離開了麼?她重重喘出口氣。不知為什麼,身後並沒有聽到追來的馬蹄。謝君和依然什麼話也不說。她也不知該說什麼。隻在寧靜之中,默默地倚著他如火的胸膛,數著蹄聲。
“你終於來了。”她說。
“趙海駿想殺你,那個人很危險。”她又補了一句。
“我真擔心,怕他抓住你……”她笑了笑,又說,“好在,君和大哥真……”這句話並沒有說完。因為她聽到謝君和的呼吸突然加重——不,這已是凝重的喘息。他的手正緊緊攥著韁繩,生怕鬆了半分便再也抓不住似的。汗水正順著他的額角脖根流淌不止。
她這才發現他的後背,一枝箭羽正隨著馬的顛簸若隱若現。趙海駿不知什麼時候又射了第二箭,他沒能躲開。雪海隻覺得心中一疼,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緊緊握了握。抬頭,望見他緊繃的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向著她,似故意要撫平她這些天遭遇的困厄。
樹林就在前方,林邊還有一條淺淺的溪——與那時烽火嶺外遭遇追殺的情景何其相似!
但是這一次,謝君和卻突然手一鬆,側身倒了下去。仆地,再無聲息。雪海趕緊勒住韁繩,匆匆躍下馬背。“君和大哥!”她嚇得魂飛魄散,張皇失措。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後背已被鮮血浸透了。自是忍到了極限。
楚雪海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別哭,我活著呢……”謝君和疼得發抖,卻故意笑著,說著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話,“你替我把那支箭起出來。”
“啊?我可沒……”
“用這個……”謝君和靴子裏藏著的短匕被拋到楚雪海手中。
“我可沒試過……”
“我知道,可我還不想死,丫頭。”謝君和繼續調侃著,“更不想死在趙海駿手裏。”
隻能試一試了。雪海大著膽子,屏住呼吸,試探著把匕首伸向那傷處。然而微微觸及箭身,就見他一陣顫抖。自己的手也跟著一陣哆嗦,不由得縮了回來。“不痛,丫頭,下手幹脆點,我忍得住。”
咬牙一橫心,剜開皮肉,隻見黑色的血流淌不止。她能看到他的雙手正死死地摳住地麵的塵沙,把土塊刨出了深坑。額上身上的汗流淌不止,滴在地下,濡濕了一大片地麵。能聽到喉嚨底強壓下的喘息。卻沒有一聲呻吟,不曾喊叫一聲。
箭鏃終於起了出來,雪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也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謝君和適才緊繃的身體突然軟倒了下去。後背劇烈地起伏,緩解著隱忍的痛楚。箭鏃上凝固著黑色的血。雪海為他解開凝血的衣袍,用刀割下一段自己衣服的下擺,裹在傷處。然而白布立刻凝染成一片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