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東籬菊隱(上)(1 / 2)

長河水在夕陽的血色中翻滾不休。

赤紅色的晚霞裏,楚濤擁著鶴氅,紫錦玉冠,默默地立在碼頭,遙望黑色的帆影。精致的雙目微垂著,蒙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汪叔,會是誰呢?”他問。

“誰?”汪鴻被他攪得一頭霧水,“不是來這兒迎候小姐麼?謝大俠送來的消息啊?”

冷笑,無聲。

汪鴻還不知道,楚濤已從北岸收到多少封帶著斑斑血跡的鴿信。

信上怎麼會有血?誰的血?他實在不太疑惑的。江湖,血是慣常的色彩。好在信中反複提到雪海尚且平安,讓他隻願這場噩夢盡早結束罷了。他毫不擔心楚雪海能夠安然回來,謝君和的生死也不算太過讓人揪心的問題,木葉有再大的本事也反不了南岸的天。真正的疑惑是最後一封鴿信。歪歪扭扭明顯偽造的字跡,平整的裁剪,夾帶一縷清新的草木香:“初九,歸帆。”

見過那麼文雅的痞子麼?

楚濤暗自覺得好笑。

可到底是誰有必要模仿謝君和那不堪的字給他通風報信?這件事已離奇得仿佛千古疑案。非本人現身而無從解釋。

風驟起,萬瓣梨花如鵝毛大雪般飛揚向江麵。染得整個江麵一片清明的白。小舟一葉,就在這漫江的殘陽血和梨花雨中緩緩靠岸,載著一抹澄澈絢爛的桃花色歸來。雪海的獵裝是桃花色的,她的笑,她忽閃的大眼睛也如桃花沐春風。她正狂舞雙臂,又叫又跳,依然是那長不大的天真模樣。

“也不怕船翻了!”楚濤仰天,長長舒了一口氣。不覺腳下竟有幾分綿軟。汪鴻適時上前扶了他一把,他卻微微一讓,示意無礙,隨即正了正衣衫迎上前去。

船上除了雪海就隻有謝君和。

那痞子靜靜地躺著,麵色灰紫,仿佛凝結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楚濤既沒等到他跳腳罵人,也沒等到他撒潑耍賴,身上竟也聞不到以往簡直能熏死蒼蠅的烈酒氣息。隻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已難數清的傷口擴展開來。眾人看得麵色發白,尤其看到當胸致命的創口貫穿了他的身軀。

楚濤的目光掃過他遍體的傷痕,著實皺了皺眉,卻又早已了然似的平靜一笑。他抬起謝君和握成拳的手,那緊握的拳頭已然僵死,半點不鬆開。然而掌心分明藏著什麼東西。那隻手掌到底包裹著什麼?立刻吸引周圍人的注意。“他一直握著。”雪海道,“從和木葉交手過後……”

紫玉令,安然滑落到了楚濤手中。沒錯,是真正的紫玉令,被木葉奪走的那一塊。如今凝結滿了黑紫的血色。這家夥拚死也要守住的,一是楚雪海,二是紫玉令,如今毫發無傷地呈現在楚濤麵前。但是自己……

楚濤收起紫玉令,又一次緊緊握了握謝君和滿是血汙的手掌,卻分明覺得握著一段枯樹枝,又好似握著塊灼人的寒冰。微微抬眼瞥向汪鴻。立刻,汪鴻急匆匆張羅車馬呼喚劉醫師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碼頭。

“哥,君和大哥他……”雪海比他急了百倍。此刻碼頭上誰都顯得比他著急。每個人都在問,能有誰把謝君和傷成這樣?

但是楚濤靜得近乎冷漠,甚至都不曾皺一下眉。他轉向雪海,輕扯了扯她的發辮:“誰送你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