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掌門,謝君和的事,請給大家一個交代。”蔣爺字字如刀,破空劈來。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陳列滿了一屋子,各種鋒刃把搖曳中的燭光折射出大雪紛飛似的炫目和迷離。除了蔣家門客若幹,更有唐家門客若幹,還有十數個小門小派的掌門人,當然也少不了出沒無定的遊俠。不知是凝香閣的包間,還是武林大會。每個人都怒視著楚濤修長儒雅的背影,把指節掰得嘎嘎作響。
“怎麼?痞子又去蔣家鬧事了?”楚濤不緊不慢地調侃著,卻連回頭都懶——他的目光依然追隨著往陋巷暗處去的汪鴻。
蔣爺凸著蛤蟆似的雙目,濃眉高高飛揚,得意之態盡顯:“楚掌門何必裝傻?謝君和曾為北岸血鬼,殺人無數。非但在北岸臭名昭著,更欠了南岸眾英雄累累血債,如此惡魔,眾人皆讚同除之而後快!”
楚濤卻好像沒聽見似的,轉身晃了晃茶壺:已空了。抬眼向四周張望,竟如夢方醒地一笑:“喲!蔣爺這陣勢,凝香閣可作不成生意了。唐掌門又該怨我。”
“唐掌門也想聽聽楚掌門的交代!”蔣爺未及答語,人群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矮個子已站了出來。不用多想就該是唐耀的門客。
笑容裏的和善頃刻間收斂無蹤,楚濤淩厲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氣焰囂張的麵孔。其中不少家夥前些日子剛剛受過逐羽劍派的恩惠,滿嘴地感恩戴德,然而此刻,著實居心叵測。翻臉不認人的江湖,不過如此。仿佛隻消一點火星,空氣就能炸開。
“到齊了?”楚濤一抖袍子坐在屋子的正中,指節一響,“上茶!”
蔣爺的雙眉幾乎擰在一塊兒:“楚掌門!”
“不是蔣爺親自下帖子找我喝茶麼?”
話音落,壯漢們的身後響起女子妖嬈的聲音:“借過,小心茶水燙!”嫣紅久備的茶盤沿著樓梯遞送上來,眾人齊刷刷閃開一條道,目送著這一奇景。魅惑的笑容、扭動的腰肢,譬如水蛇穿行於刀叢:“楚掌門,本店上好的墨冰草茶!列位打算喝些什麼?”
茶盤入屋的瞬間,唐家的門客憤然一掌摑去:“女人來湊什麼熱鬧!”
但那一掌空空地舞過而已。那門客甚至沒看清嫣紅是怎麼走過身邊的,那身姿已瞬移而過,茶盤穩穩地遞送到楚濤的手中。
“多謝,”楚濤意味深長一笑,揭蓋小啜,“江湖兒女,俠義肝膽,從來是一樣的。”
嫣紅臉不變色道:“小店招待不周,請各位大爺見諒。嫣紅在樓下聽等吩咐。”
楚濤笑而搖頭:“暫不需要了,叨擾了生意,對不住。”
嫣紅垂目而思,搖頭而去。
楚濤懂她的意思,然而,這尷尬的時刻,卻隻有個女人站在他這邊,著實讓人感佩,又唏噓。
事因謝君和起——不知是哪個別有用心的家夥把北岸的消息傳到了南岸:原來謝君和果真與秦家有牽連!非但有牽連,他還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魔!
北岸血鬼欠過南岸多少血債?在一個仇殺漫天的時代,無論如何計較不清的。沒有哪個門派未嚐受害於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北岸人行事的唯一宗旨,若不俯首,則必遭血洗。血鬼來了,於南岸人而言,無異於末日降臨。那些神出鬼沒的殺手,曾一度是專用來對付南岸武林人士的利刃,殺人不過家常便飯,滅門隻在抬手之間,更有令人發指之酷刑,把整個南岸染滿了恐怖的血光。長河水裏化不開的恩怨,有一半是源自於血鬼們曾經的作為。昔時血鬼們在南岸慘無人道的清洗行動一夜之間又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一時間無窮的憤怒在黑石崖下發酵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