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改弦更張(三)(1 / 2)

這是一條血海深仇的鴻溝。一旦消息傳出,謝君和就是個遭人唾棄的背叛者,他在南岸這十多年攢下的所有名譽都將化作向他射來的奪魂利劍。至於血鬼堂,他相信秦嘯早已暗中作了部署,這群人隻聽命於秦嘯,堂主能有多少實權呢?若當真有實權,李洛就不會死得那麼合秦嘯的心意。

這是條死路,他知道。

秦嘯見他不說話,冷冷地笑。“怎麼?是被我說中了?還是放不下十多年前的女人?”

對了,還有這一樁過不去的坎兒。君和掃了眼林立果道:“夜梟的消息靈通至極,居然那麼多年不知道素素的下落?”

“冤哪!謝大俠!那女子與我何來牽扯?都是我那已死的兒子作的孽。”

“夜梟到底知道多少?”謝君和攥過他的衣領沉下了臉。

“呃……言有不當,謝大俠莫怪。”林立果支吾道,“秦爺曾暗中吩咐我尋過。聽說有人救起了素素姑娘,賣上了花船,漂泊至烽火嶺一帶,某日深夜在混亂中被山匪模樣的人劫走,而後再無音訊了。女子墮入風塵,大多……也是死路一條吧,何況落入山匪之手……不告訴謝大俠也是有因由的。”

“知道了。”謝君和鬆手歎息。林立果的話與白依依的話完全對接起來了。那個山匪模樣的應該就是莫揚吧。然而,世上已無莫揚。那個自稱晴霓的姑娘應是沒有騙人。可笑最終毫無隱瞞說了真話的竟是個女騙子!但是連晴霓也不知素素的去處。果真泥牛入海了嗎?

往昔的點點滴滴又追回他的腦海,垂死於棚屋的拳腳中的時光,還有那迎麵而來的清涼與溫存,還有那半含著憂愁的笑容,和動情的琵琶……他以為早已走出去的迷宮,此刻再度籠上心頭——終究是不能忘記的,也是不該忘記的。

“君和,抱著舊怨顧影自憐可不是大丈夫。喜歡的女人,將來再找回。身為血鬼堂堂主,還怕找不到一個素素?”

秦嘯的話一如當年。

時隔那麼多年,他依然不明白素素對謝君和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女人而已——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此刻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傷感。雪海尚無下落,長河會盟也還是一紙空文。不知為什麼,腦海中素素的倩影淡得無處尋,卻有一雙鬼靈精怪的桃花杏眼閃閃發亮。她跑北岸來做什麼?她不知道危險嗎?她到底藏在哪個角落?看來冒這個險,並非毫無價值。

君和苦笑:“好吧,既然來了,你也不會輕易放我走。不過我若加入血鬼堂,楚濤必不容我。南岸必來尋仇。”

“他不容,秦家容你。”秦嘯道,“仍是那句話,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君和忽然覺得自己甚是荒唐可笑:“如果我仍不答應呢?”

“李洛的下場,你看得到。”

是啊,秦嘯既然已告訴了他李洛之死,事情就隻有兩種結局:他代替李洛,或者隨李洛一起葬身長河。

謝君和點頭,既然打定了主意,唯有賭上一把。花月樓裏推牌九,他贏多數少,但願這次運氣還站在他這邊。隻是這次的賭注實在有點兒大。

“哈哈,我就說,君和遲早會回歸秦家!”秦嘯如獲至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日方長,君和!”張洵拂塵一抖:“秦爺英明!”林立果拱手作揖,縮著頭道:“恭喜謝堂主。”

君和茫然地瞟一眼他們,最終惡狠狠揚了揚嘴角:“說定了,秦爺,血鬼堂聽我的。明天我可就上任!”秦嘯陰冷的笑聲刺破黑暗:“不等明天,你現在已是血鬼堂的主人!”一塊彤紅的血玉塞進謝君和的手中,卻是冰涼——這是剛剛氣絕的李洛的物件,血鬼堂堂主的令牌。

血玉上所刻的惡鬼正張著獠牙欲取人性命。謝君和凝視半晌,隻覺得這惡鬼瞬間鑽進了自己的胸膛,噬咬著一切可以噬咬的血肉。他嗬嗬冷笑。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點,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時的素素秀雅如蘭,那時的他除了一身力氣一無所有,可笑而今的自己仍然一無所有,隻有一柄卷了刃的殘劍。

從來沒有擁有過,所以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失去,也從來不怕失去。

該來的都來吧,他的心早已是百煉千錘。

天亮時分,從喧鬧中剛剛脫身的清風居裏突然蹦進一個乞丐模樣的孩子,髒兮兮的手心裏躺著半塊紫玉,一張字條。字條上隻有兩句話:速離,再不相逢。眾人驚駭地招來肖師傅,尚不知如何解,就有劍客自大街上長呼而來:“不得了不得了!有人看見秦嘯與謝君和同乘一車,過望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