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尋常的一日,書生正站在高台悠然自得搖著他的折扇,編排著南北兩岸各種江湖奇聞,坐客們有心的傾聽無心的喝茶,甘之若飴地嚼著時光。
平地裏一聲呼喊卻攪出滔天巨浪。
書生先是變了臉色停下,隨即是一片乒乓作響的亂鬥聲,引得眾人驚愕不止。有人看到一道黑影伴著寒光飛簷而過。再是一群武師揮舞著長劍紛紛亂亂從人們的頭頂上過去。立刻就亂了,各種杯盤狼藉,四散奔逃。
嫣紅不在,誰也壓不下這場子,恐懼追逐著所有的奔逃者,令他們張皇失措。
隻有幾個見怪不怪的老江湖嗅出一絲不一樣的味道,正待探個究竟,那黑影已不見蹤影,一群漢子簇擁著撥開人群,從樓上下來,迅速上了馬車。眼尖的一兩個突然認出:最中間那不是楚濤嗎?楚濤怎麼會來凝香閣?有人突然注意到,他們所走過的地方,滴落著點點鮮紅。是血的氣息。
大家回憶著剛才發生的那一幕,拚湊著一切可以拚湊的細節,恍惚中記起那聲呼喊隻有三個字:“抓住他!”
反應快的趕緊拉住書生:“楚掌門今晚在凝香閣?做什麼?請了什麼客人?”
書生也有些發懵,隻是憨笑著:“逐羽劍派出麵租了個包間,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至於是不是楚掌門的事兒,我哪有膽量問啊!要不,問逐羽劍派去?”
七拚八湊的傳言風一樣地在人群中散播開,真假難辨,內容卻出乎意料地一致:“楚濤在凝香閣遇刺受傷,出手的乃是他的宿敵齊恒。”然而楚濤為何會去凝香閣?與齊恒交手怎麼可能會輸?齊恒不是已經死了嗎?又怎麼到了南岸出現在楚濤極少現身的凝香閣?這些問題被演繹出各種光怪陸離的故事,在街頭巷尾熱議著。一如投石入河,沉渣泛澤,齊家與楚家的恩恩怨怨又遭遇了一場不堪的舊事重提。
遊俠們個個義憤填膺,從來沒有哪個時候膽敢有人用那種口氣議論南岸盟主。楚家諸人卻在此時不置一詞。然而,一張千金懸賞的畫像卻悄悄地在遊俠們手中流傳。畫像上的人,像極了齊恒,卻遠比齊恒更粗俗。奇怪的是,居然沒人說得出金主是誰!
就連楚家的後院裏也多了陣陣竊語。
汪鴻對著劉思仁悄悄拉長了調子歎息:“奇事啊!凝香閣那麼多自己人,居然拿不下一個齊恒?少主百步聞弦,當年貓兒輕功冠絕南岸都瞞不過他的耳朵,就齊恒那點粗笨的手腳……”
“世事不可絕對嘛!”劉思仁嗬嗬地敷衍。
不過稍微長點心眼也就知道,兩大死敵會麵,或是冤家路窄,或是一方低首,以楚濤這種時時講體麵的脾氣,不管哪一種都不可能晾出來展覽,怎麼可能讓第三人知曉?
偏偏這汪鴻就是個缺心眼的管家,不明就裏地叨叨:“齊恒慣常用斧,如何會舍近求遠地用短劍行刺?逐羽短劍乃是少主貼身之物,如何能被齊恒搶了去?少主身體雖弱,總不至於在齊恒手裏吃虧!”
劉思仁著實可憐他這瞎操心的樣子,深邃的眼眸折射出一點異樣的光:“從臂上傷口的輕重來看,這一刀外薄內鈍,若是外人以短刀行刺,必與此反向,否則難見力度。”
“啊?莫非?”汪鴻如夢初醒,張口結舌。
劉思仁一臉終於捅破窗戶紙的輕鬆:“少主之想,實難臆測。”
仿佛遭了全天下的蒙騙,汪鴻炸了毛:“他演這一出是為何?真以為自己那皮囊是鐵打的了?老劉你還知道多少?這小子又要行險?你為何不攔?”
“提前告訴了汪叔,齊恒還進得了凝香閣?抱歉,汪叔,除了劉前輩,我誰都沒告訴。若讓江湖人提前知曉有此會,黑石崖下能讓看戲的踏平了。”楚濤狡黠地立在他們身後,笑出滿臉淘氣,絲毫不顧左臂纏綁的白紗。那神情好比是個叛逆的孩子瞞過了父親去野外打了一隻虎。在他身後是張更淘氣的臉:半人高的末兒背著個小行囊,一步一跳地跟進院子,嫩聲行禮:“二位前輩好!”
汪鴻憋悶了半晌,等來楚濤迷人的一回眸:“皮肉之傷而已,不是什麼大事。江湖傳言有幾人當真?任由他們說去。二位前輩,風前輩的使者已到,前些日子的劍陣怕是有些眉目了。我們進屋慢說。”
所謂風前輩的使者就是末兒了?另二位麵麵相覷,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