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五 初心不負(下)(1 / 2)

三日後,南岸鴿影如雪片紛飛,落在每一個角落,也落在凝香閣的窗欞上。幾乎與此同時,一條驚雷般的消息流傳於江湖:北岸秦齊兩家聯名以齊恒之事問罪黑石崖,限期五日作答,不然,刀兵相見。

一力重建長河會盟的那個人,果真首先撕毀了合約嗎?每個人的心頭驟然降下一片陰影。

“這已是我與父親相互妥協的結果。”秦石找到謝君和,頗為憤慨地把那文書擲在地上,“他最擅長這等火上澆油的事!”

“聯名?”君和倒是更在意齊天喬。

說來秦石更加生氣:“天喬這愣小子,前些日子但聽幾句花言巧語,幹脆把印章都交給了父親,說是和秦家一條心。”

“他可精明著,吃一塹長一智。”君和暗中佩服,“以今日齊家處境,順毛總比逆鱗強。”

“不怕,自有雪海妹子教訓他!”

二人說著便哄然笑了起來。君和差點兒笑岔了氣。

“你和天喬打架的因由,雪海都知道了。雲鶴告訴她的。雲鶴說,這樣聰明的姑娘,自然懂得如何處置。”

“那麼雪海怎麼說?”

“她隻是感歎了一句:此事無論真假,最痛心的應是鳳儀姐吧。君和,我們都不曾想到的事,這丫頭居然想到了——說實話,冷鳳儀果真在南岸?”

君和神色凝重地望向南岸的天空,那裏,正黑雲翻滾,陰氣籠罩:“我隻知道,楚濤絕不會做讓冷鳳儀痛心的事。絕無可能。”

秦石分外緊張:“君和,我有預感,江韶雲就在暗處,他隨時就要動手。”

“我卻覺得,有些暗處的東西,遠比江韶雲可怕……”

“是什麼?”

謝君和什麼也沒說,他隻是直直地盯著南岸的天空。一種深深的憂慮感爬滿了整個心頭。

與此同時,竹苑裏已是另一番景象。

六十多個劍客憤憤然地圍著書生談論著秦家猝然而至的戰書。

“真的假的?那人早幾年怎麼不瘋!”

“什麼逼瘋齊恒,怎麼不說齊恒行刺之事?楚掌門近日隻在黑石崖,豈會做這樣的事?”

“北岸人慣常了借題發揮,這齊恒身上的髒水當然會被倒算在楚家!天知道那窩囊廢是真瘋還是裝瘋!”

“那窩囊廢瘋了又如何?齊家換齊天喬做掌家人指不定更靠譜些!”

大家都沒有忘記曾經與齊家的種種恩怨,那是切齒的恨。

汪鴻的身影一出現,眾人即刻安靜下來。楚濤跟在他的身後翩然而出。

“掌門!”熱切的目光立刻聚攏在他的身上。

“齊恒之事,諸位不必再議,至於秦家的態度,我早有所料。如今真正可怕的敵人,隻希望散布更多蠱惑人心的謠言——沒錯,他們早已在黑石崖紮下了根。他們既然離開了烽火嶺,便是將他們連根拔除的最佳時機。”楚濤眉梢微揚。

盡管,聽聞此言的劍客們神色凝重。

“曆經生死,諸位還能站在此處願聽差遣,楚某不勝感激。然,惡戰將至,生死難料。”楚濤犀利的眼神掃過每一個角落,“江韶雲謀害我父兄手足,殘殺武林義士,人人得而誅之。南岸先後已有多位弟兄命喪其手。錦衣客,貓兒,短刀客,林鏢頭、趙鏢師,錢老前輩,段家寨,還有楚天闊前輩……這血債,必須要他血償。”

“掌門,不殺江韶雲,我誓不為人!”喊話的是林鏢頭的弟弟。響應者眾。

楚濤卻搖頭:“此戰,生死由天。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活著回來,也不知道將來還能不能再與諸位並肩而戰。”眾人皆麵麵相覷。“江韶雲的手段,想必各位皆已知曉。此次,白衣聖使幾乎傾巢而出,由四麵向黑石崖而來。唯一的勝算,就是趁他們首尾不能相顧之時,分頭擊破。是,必須有人直麵江韶雲,一決勝負。黑石崖下的諸位,必然是要直麵這魔頭的。對南岸而言,戰,則有一線生機,降,則永無寧日。我不強求諸位。去留由諸位自行決定。然而一旦選擇留下,便再無退路。”

眾人四下裏環視,沒有一個表示要離開的。

“年少者,或家中獨子,或尚有牽掛者退後。願隨楚某赴死者上前。”

眾人齊刷刷地向前跨了幾步。沒有一個退縮的。

楚濤走下去,停留在每一個劍客麵前,如同問候老朋友一樣,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每個人背後的故事,他都能說上幾句。十多年的交情,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南岸沒有第二個人能代替楚濤,正是因為沒有第二個人能與這些看不見的遊俠們有生死之誼。所以楚濤一旦請他們集合於此,他們便義無反顧地來了——如今劍陣已成,即將麵對的場景,他們多多少少都已預料。

終於輪到了小柯。小柯才十七歲,他提醒自己。這個大雪天從路邊被汪叔撿回來的孤兒,見到楚濤的第一句話:“教我武功,才能不讓他們欺負……”就這樣跟了楚濤好些年,從沒有怨言。楚濤停留在他的身邊,忽然有些不舍,但是小柯一眼就看懂了他的猶豫,抱拳道:“楚掌門,我早已不是初入烽火嶺那般毛手毛腳,您知道的,在碧蓮洲那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