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在魚池中投下最後幾抹餘紅,微風徐徐,又將這殘紅擾的支離破碎。就在這一片支離破碎中,失去天敵的魚兒們任意遊蕩,忽而齊聚一處,忽而捉對嬉鬧,仿佛要在這一天結束前,盡情宣泄心中的愉悅。
\t“為什麼?!”
\t不待老者開口,大省搶著問道。柳兒心知兩人必有此一問,緩緩抬起頭,不卑不亢道:“老人家久在宦海,身份高貴,康柳兒隻是一名流落江湖的孤女,現如今更成了闖賊的同夥,我如果認您做義父,您豈不是也成了與闖賊有勾結的反叛?”說著話,柳兒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垂在老者腰間的一枚精美的玉佩。
\t老者聞聽此言,滿臉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低頭掃了柳兒一眼,語帶嘲諷道:“宦海,高貴,闖賊、同夥,哈哈,糟老頭子都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還會在乎這些··· ···”說罷,顫巍巍攙扶起柳兒,柔聲道:“傻孩子,爹爹既然決意收你為義女,就不怕這些,快起來,起來,我的傻閨女,毒性剛解,當心跪壞了身子。”
\t幾句話入耳,柳兒不再堅持,放開嗓子叫了一聲:“爹爹!”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這是她自生父過世之後,第一次吐出這個字眼,也是她在雙親亡故之後,第一次感受到親情。
\t父女兩人環手而立,老者眼中滿是慈愛,含糊不清地重複著:“傻孩子,哭什麼,哭什麼··· ···”
\t聽到他的喃喃低語,柳兒哭的更加肆無忌憚,索性掙開雙手,伏在老者胸前嗚嗚不止。老者見她如此,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漸漸地伸出顫抖的左手,在她發間輕輕撫摸。大省呆立一旁,偶爾仰頭看時,發現老者也在無聲流著淌著淚水著。
\t許久,柳兒宣泄已畢,紅著臉擦了擦眼淚,扭過頭對大省道:“呂大哥,以後你要是再欺負我,我找我爹爹收拾你。”
\t“對,收拾他,哈哈”
\t父女兩人破涕為笑,大省摸摸後腦勺,委屈道:“我有欺負過你嗎?不是一直都是你在欺負我嗎。”
\t三人又說笑一陣,老者招手喚來高挑漢子,吩咐預備一桌好酒好飯,高挑漢子答應而去,過不多久,走回來報告已預備妥當。老者立刻招呼兩人入席,席間另有一番熱鬧,自不必細說。隻是大省漸漸在熱鬧中明白了老者的良苦用心,原來老者之所以收柳兒為義女除了同情她的悲慘身世,另有一層意思還在於老人家也見到了柳兒的身子,如果不結下這重父女關係,恐怕日後自己與柳兒若有不睦,此事勢必會成為一團解不開的疙瘩。
\t想到此節,大省端起一杯酒,站了起來,目光在老者與柳兒身上快速一掃,真誠說道:“老人家,請您放心,呂某雖然不能給柳兒榮華富貴,但是我會一生一世對她好,保護她的周全!”
\t此話一出,酒桌上頓時鴉雀無聲,柳兒摸著滾燙的臉龐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老者也是一愣,隨即忍住笑意,故作嚴肅道:“這話可是你說的,老頭子可聽進去了,他日如果你對我女兒有一丁點的不好,我做鬼也不會輕饒你的!”
\t“老人家請放心,呂某說到做到!”大省慨然答應,仰頭飲盡杯中酒。柳兒羞臊難當,低垂著腦袋偷眼觀瞧,見一個信誓旦旦,一個一臉壞笑,隻得假裝事不關己,自顧自夾著菜肴。
\t老者憋了半晌,實在忍耐不住,放下酒杯,開懷大笑道:“老夫原本隻是不想欠人情,沒想到得了這麼大的福報,真是老天有眼呐,哈哈。”
\t“老人家當時隻是不想欠人情嗎?”大省一麵吃菜喝酒,一麵隨口問道。
\t“是啊,老夫平生最不願意的就是虧欠別人,不曾想老了老了卻得了你援手,當時就想啊,這小子不管是求財還是求權,統統答應他,省的進了棺材也睡不踏實。沒想到你小子,一開口就要我的小七··· ···”老者心情大好,咳嗽也不見發作,說起話來滔滔不絕。
\t“老人家我可從未開口啊,是您見了柳兒,主動要救她的。”大省插嘴道。
\t“是嗎?我倒沒印象了,看來我命裏該救我的乖女兒,哈哈”老者又是一陣大笑,笑罷,憐惜地望了柳兒幾眼。
\t這一頓飯吃的異常開心,直到夜色深沉也不見散去。
\t老者又講了些當年的戎馬見聞,以及如何在北海偶得七色魚等舊事。最後狡黠一笑,壓低聲音道:“小七沒了,從今往後,榮王八成是不會再派人來了,老頭子也清淨了,嘿嘿。”
\t“爹爹,您老也少了一位玩伴啊。”柳兒眉頭微蹙,多少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