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頭帶陸為一路急走,專挑崎嶇小路踏腳,直行到玉竹山半山腰,兩人才稍稍放緩腳步。
“師傅,對不起,是我連累了您……”路上陸為小心走路,一直悶著沒說話,這時才道出心中愧疚。
“誰要你連累了?跟你有半根蔥的關係?是為師小看了那姓項的王八犢子,沒想到這小雜種還真有點狗膽。”餘大頭甕聲罵了兩句,又換回平時那副邋遢無賴模樣。
陸為忍不住翹了翹嘴角,擠出絲笑意,但心中還是感覺像堵了團棉花。
“呃……不過嘛,今天這事也不是什麼壞事!”
餘大頭罵完又狠狠抹了把胡子,大咧咧的說道:“你想啊,甭管凡人仙人,隻要不培元成功,他娘的也就活個百來八十年,要是遇上啥事都軟了,那怎麼行?說啥也得給自己次放爪子一搏的機會,你說是不!”
“嗬嗬,對,對,放手一搏!”
陸為頓時被餘大頭給逗樂了,但想想師傅這些話都在理上,其實四年來他對世間冷暖看的再清楚不過,沒有修為便沒有地位,沒有地位便要低三下四,忍氣吞聲。
而那種抬頭挺胸自信滿滿的感覺,那種不顧一切放手一搏的勇氣,這些正是他一直想要卻不能要的,如今自己淨竅成功,項進又這麼步步緊逼,那麼,索性不顧一切拚上一把,為了師傅,也為了自己,這賭局一定要贏。
陸為此時明白了,自己對師傅說多少歉意的話都是虛的,唯有苦練提高自身修為才是最有用的,恐怕餘大頭這幾句玩笑也是想告訴他這個意思,給他點信心。
陸為臉上禁不住漾出一絲微笑,餘大頭的心思也隻有他看的最透。
“師傅,我回去修煉了”既然他想清楚了一切,修煉的緊迫感便登時湧上心頭,一時不能耽擱,片刻不舍浪費。
“急個掛麵啊!”餘大頭一把攔住陸為,吹了吹胡子,望著山下,不斷吞著口水,笑道:“你先跟我下山一趟,喝點酒去!”
“下山喝酒?”陸為有些詫異,他知道玉竹觀門規森嚴,平時若沒門派任務,私自下山是要受罰的,即便是餘大頭如今沒經門派允許也不能私自下山。
“放下你那三兩三的小心髒吧,你以為師傅我傻啊?專挑不好走的破路來受罪?我早就琢磨好了,這條路下山沒人能發現!”餘大頭說著望了望山下不遠處的小鎮。
陸為恍然,也跟著望了過去,一個粗壯但有些駝背的身影頓時浮現在腦中。
他有四年沒見父親了。
四年前,他剛進玉竹觀時,父親上山幫餘大頭送貨時還能與他見上幾麵,但不久後,門規有變,下山采購便由特定的打雜童子負責,陸為再也沒能與父親見麵。
四年未見,當真是想念,不知覺間,他的眼中已罩上了一層水霧。
餘大頭把腦袋別向一邊,看了看天色,忙一邊加快步子,一邊急道:“喲!天不早了,晚了我可喝不到下午的頭道燒酒啦!嗨嗨,走咯!”
說著,餘大頭大笑兩聲,肥嘟嘟的身子顫顫的往山下奔去。
“嗯”陸為跟在後麵,抿嘴輕應了一聲,也跟著笑,但臉上的淚卻滑了下來。
回家看父親,這一天,他等了四年。
玉竹觀距黃泥鎮有半日路程,他倆出來得早步子又快,所以午時剛過,二人便站在了鎮東的集市街上。
四年時間,集市街變化頗多,許多原本低矮的小土房,如今已翻蓋成兩層的木閣樓,當年他和父親居住的小竹屋如今更是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小店鋪。
發現竹屋不在,陸為心中頓時有些緊張,快步走到小店門口,見門上掛了麵小牌匾,上書“有為酒館”四字。
“怎麼樣,想不想進去喝一碗?”餘大頭突然出聲逗著陸為。
而陸為此時根本聽不進任何話,全部目光都聚在店內那個粗壯的背影上。
“爹”陸為輕喚一聲,飛快跑進店內。
“混蛋小子,見了爹就不管師傅了!”
餘大頭樂嗬嗬笑罵了兩句,卻沒有進屋,獨自站在門外,這種父子重逢的場麵他不想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