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元曰:“我隻要我原銀,那裏要你賣妻子!”郭爺曰:“皂隸可押範達到家取銀來還汪元。”皂隸押得範達到家,密把郭爺事情與母、妻說了一遍。母曰:“既是如此,爾可速行。”乃將妻子寄去個家。故意在家推延。汪元又催郭爺曰:“範達去了一日,並不取銀來還小的,明是欺負老爺。”
郭爺叫該值皂隸過來。丁申向前,郭爺即批手:速拘範達完銀。丁申走到範家,隻見皂隸已押範達出門,乃同帶見郭爺。郭爺罵曰:“狗才怎麼去了許久?”範達曰:“小的變賣妻子,得銀十四兩,後又在各親戚家揭借,共湊四十兩來秤,因此耽擱。”郭爺曰:“拿銀上來。”叫吏對過,足足重四十兩。郭爺曰:“我若不用刑,爾便騙了汪元之銀。叫汪元補領來領去。”汪元即時補領狀來。郭爺發銀與汪元,因問曰:“此銀是爾的不是?”汪元曰:“爺爺青天!此銀果係小的賣漆之銀。”郭爺曰:“此銀範達說是他賣妻子之銀,怎麼說就是你原銀?隻怕不是你的,看錯了。”汪元曰:“小人手中之銀,怎麼會錯。”郭爺始起身大罵曰:“這等欺心畜生!我郭爺之銀,你也思量騙去,莫說範達爾不騙他。這銀是我內庫取來之糧銀,你也認作你的。這等可惡,叫皂隸選大號粗板過來。與我重責三十!”汪元情知理虧,啞口無言,低頭受刑。皂隸打了三十,郭爺叫:“汪元,取前所失之銀過來付與範達。”吩咐範達曰:“此銀合該你的。你拿去做本錢,我批執照與你。”範達接了銀與執照,拜謝而去。郭爺叫抬一麵大枷過來,將汪元枷號一月,以儆後來欺心之人。乃援筆判曰:以德報德,報施之常,未聞有德而以仇報者也。故用治命,而老人結草絕群纓,而戰將效力。此皆知恩酬恩,不敢忘其所自也。今汪元失銀於散地,已是滄海遺針,而範達見取,全璧交還,此在達則見利而思義,在元則得財而忘恩。比之殺人顛越而奪其貨,心何異哉?合宜重究枷號,以儆刁風。
女婿欺騙妻舅家財
崇安縣九都石灰街葉毓,種田營生,積有家貲近萬,五十無子。其妻張氏單生一女,名玉蘭,年方十八,不忍出嫁,乃央媒人顧寬招贅同都黃土壚遊幹第三子遊吉為婿。
擇定十月十七日過門成親。吉雖女婿,葉毓夫婦待之猶如親子,略無形跡。一日,葉毓有一通房婢女名喚月梅,頗有姿色,毓乃乘酒興牽之強合。月梅欣然受之,遂覺有孕,迨至十月生一男子。毓夫婦心中甚喜,三日湯餅會,大開筵宴,賓朋滿座、賀禮盈門,因取名葉自芳。隻有玉蘭夫婦,不喜父養兒子,心中常存妒忌,幾欲謀害,每被家人看破,不敢下手。一日,葉毓年至六十二歲,得病將終,乃對孺人張氏商議曰:“自芳母子年俱幼稚,我若過世,有爾尚在此家事他還不敢獨占。若是他日你亦死了,誰人與自芳母子作得主張?”張氏曰:“我今正為此事日夜憂慮。自古女生外向,他夫婦終是不顧我們。”毓曰:“我今有個計較,明日爾去托得鄰人王正嶽、秦韜二人來我家,我寫個撥約,將家財盡數與女婿掌管,自芳一毫不要與他。但內中暗藏字義,他日子大,必然與姐夫結告官府,那時清官辨出,豈不省得使他郎舅相戕。”張氏曰:“爾的主意甚善。”及至天明,張氏乃命月梅整起酒筵,著人請鄰親王正嶽、秦韜來家,乃把要分撥家私之情由說與二人知道。王、秦二人曰:“他日有我在世,小官定然無事。”二人床前說罷,遂出庭前。張氏命女婿陪酒,王、秦二人曰:“你令嶽分撥家財與你掌理,叫我二人作證。”遊吉曰:“霎時分家,十千便言多分些與我,我當厚謝。”王、秦二人曰:“謹領教。”葉毓乃叫張氏取紙筆到他床上,叫月梅扶起,乃執筆寫撥約曰:崇安縣九都二圖葉毓,止因五十以前無子,正妻張氏,隻有一女玉蘭,招贅同都遊吉為婿,生則事奉,死則殯葬。迨至五十三歲,取妾月梅在身,特產一子葉自芳為傳代之血。此僅可語繼續,而不得與我出嫁之女招贅之婿並論。今有傳代之田四百頃、瓦房五十七間、金子三百兩、銀子一千三百兩,什物、家財等項,悉付女婿前去管業,外人不得爭占所有。幼子葉自芳,出世既遲,生年又晏,合族鄰右,不得以子道、婿道並論。已撥家財婿自收執全與幼子無幹女婿之事,悉遵前約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