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一過,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酷暑轉眼間就讓荊襄之地成了火爐。
如今朝廷的形勢漸明,高歡自任丞相以後,獨攬魏國軍政大權,新皇帝元修依舊是個傀儡。但不知是高歡過於自信還是嫌棄洛陽,他在三個月前率領部下擊敗爾朱兆之後竟然在晉陽建起官署,不再返回洛陽。
而賀拔勝將眾人的功績上報給了朝廷,新皇帝元修自然也是不吝封賞,金銀器物、綾羅綢緞,前前後後竟然賜了三回,倒是讓眾人有些受寵若驚。
元修趁高歡不在洛陽之際,不斷擴充自己實力。但是要想對付高歡,元修還是要倚仗賀拔勝、賀拔嶽兩兄弟,而高歡也頗為忌憚他倆,因此元修一旦有任何賞賜,高歡必然從晉陽遣使者前來送上更為豐厚的財物。
賀拔勝之前曾依附高歡,能出鎮荊州也是賴高歡之力,自然欣然笑納,但獨孤如願卻每次都把高歡送來的財貨原封不動地讓使者帶回去,惹得高歡大為不快。
此時蝶戀懷孕已有半年光景,隨著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也不便起來。藥叟不讓她歇著,成天催著她起來走動,這大熱的天,隻是走幾步便一身細細密密的汗,著實讓第一次懷孕的蝶戀覺得辛苦。不過隨著肚內胎兒的成形,那種快要做母親的喜悅之情足夠抵消這所有的苦楚。
這一日天氣酷熱難耐,蝶戀在房內坐著也是汗水漣漣,任憑身邊的小婢如何扇風也無濟於事。獨孤如願見她辛苦,心中大為不忍,突然想起日前巡查周邊地形時曾走到過一個小穀,那裏綠樹成蔭,涼風習習,更有飛瀑流泉自山上蜿蜒而下,絕對是避暑的最佳去處,於是開口向蝶戀提及。
聽聞有這樣的去處,飽受酷熱之苦的蝶戀當然同意,於是獨孤如願命小婢收拾了一些酒食,帶上楊忠,又請來藥叟同行。一行人乘著車馬便出了獨孤府。
“將軍!不好了,夫人……夫人見血了!”正當眾人流連於眼前景色之時,馬車內突然傳出一聲驚呼,獨孤如願趕緊下馬,掀開簾子一看,頓時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幹什麼?瘋了不成?”獨孤如願未曾想到,馬車內的蝶戀手持利刃竟然毫不手軟的往自己腹部刺去……
“讓開!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殺了你的孩子!”蝶戀說話間便舉起了拿著利刃的手,看向獨孤如願時,雙眸的冷漠讓獨孤如願驚愕不已,眼前的她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陌生的讓人心生寒意。
“夫人怎麼了?你們給她吃什麼了?”獨孤如願不相信蝶戀會傷害自己的孩子,話一出口,伸手就將蝶戀身邊的小婢拉到自己麵前:“說!你們是不是偷偷下了蠱藥……”
“哈哈哈!”未待小婢開口,蝶戀大笑出聲,回望獨孤如願時,眸心淚光閃閃:“我終於等到今日,終於可以讓你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哪怕是用我的命來換取,我也不會後悔!”
“你說什麼?難道你心裏還記掛著報仇?你不是已經知道袁肆周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相反他才是殺你父親的仇人,我與你之間也根本沒有殺父之仇?”
蝶戀直視獨孤如願:“是!他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可他於我有養育之恩,視我已出,甚至還要勝過親人,十三年的細心照顧,情感的投入都不是假的,那些都是在我生命裏真的存在過,已經深深留在我的記憶裏,永遠抹殺不了的事實!”
獨孤如願目光定定的鎖在蝶戀身上,眼底如霧如暮,聲音低沉,一字一句問道:“你是要告訴我,你是有多可怕嗎?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你為了報仇,可以不惜自己清白懷上我的孩子,而今也可以毫不猶豫舉刀刺向自己……”
“可怕?我淪落於摩尼教中,骨肉分離,孤苦無依的滋味你可曾知曉?這也切都是因為你……這些年,日日夜夜我心中所係唯獨隻有“報仇”二字,所做的一切也就是為了讓你今天親眼所見……”蝶戀說到此處,嘴角邊帶出一抹殘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