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劍飛刀吟(1 / 3)

壯漢與年輕人不走原路返回碼頭,走另一條小街繞遠些,不想再招惹昆山尚武園的打手,以免打草驚蛇。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想躲開麻煩,偏偏一頭栽進麻煩裏,仍然摔脫不掉。

剛踱出小街口,對麵一家店門外衝出三個人。

“是他們兩個,沒錯。”飛奔而來領先的大漢怪叫,正是先前與他倆衝突的兩打手之一:“快招呼咱們的人趕來,別讓他們跑了。”

“邪氣。”壯漢吐了一口唾沫說,向小街退:“被纏上啦!真邪。”

“引他們到郊外去。”年輕人一麵說,一麵撒腿向回頭路狂奔。

“為何?”壯漢跟在後麵問。

“亮名號。”

“什麼?你……”

“明人不做暗事,讓他們心中有所準備。”

“這……兄弟,真要來硬的?”

“軟硬都來。”

“可是……”

“別嘮叨啦!咱們不是膽小鬼。”

“好吧!你這小子挑得起,我怕什麼?”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第一次下江南,豈能不轟轟烈烈幹一場。加快些,他們的高手趕到會合了,哈哈!希望來的人是至尊刀。”

後麵三十步外,已經有六個人追來了。

逃,表示怯弱,追的人必定氣勢更盛,必定放心大膽窮追。

六個人腳下迅捷,逐漸追及,逐漸離開了市集,追入密密麻麻的桑園區,小徑上沒有人行走。

六個人腰間都攜有兵刃,兩把劍四把刀。

昆山尚武園陳家的打手,大多數是至尊刀陳濟世的徒子徒孫,六合刀法號稱刀法中的異數,所以敢妄稱至尊,故意標新立異,幹脆改名為至尊刀法,曾經引起不少武林朋友的反感,經常有人佩刀登門要求印證甚至賭命。所以,這些打手應該佩的都是刀。

但有兩個人佩劍,腳下也強勁些,可知不是至尊刀的徒子徒孫,領先十餘步飛趕。

“小輩,你們逃不掉的。”最快的年約半百,長了一雙懾人鷹目的佩劍人大叫:“除非你們插上雙翅,或者會土遁。”

壯漢突然轉身,哈哈大笑。

年輕人卻在丈外,背向著同伴,背手而立,奔跑了許久,衣褲皆不現汗影,呼吸也平靜,追來的人,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六人腳下一慢,被壯漢反常的狂笑聲所驚,居然不敢冒失地撲上撒野,左右一分趕忙調和呼吸,頭臉大汗淋漓,追得相當吃力辛苦,想笑也笑不出來。

“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雜碎,是強盜嗎?”壯漢僅臉上略現汗影,嗓門震耳,說的話粗野傷人:“他娘的混蛋;你們打劫打到真的強盜頭上了,豈有此理。”

佩劍人怔了怔,臉上隨即湧起興奮的神情。其他五人也欣然色喜,但也呈緊張。

“強盜?不是賊。”佩劍人獰笑,並不介意壯漢的罵人話:“飛賊?”

“混蛋!你才是賊。”壯漢繼續罵人:“強盜比賊英雄一百倍。你他娘的狗眼看人低,居然把太爺看成賊,你是什麼東西?呸!”

強盜與賊當然不一樣,強盜用搶,殺人放火甚至攻城掠村,被官府捉住要殺頭。

賊用偷,講究神不知鬼不覺竊取財物,不傷害事主,被發覺就溜之大吉。被官府查獲,了不起打刑杖坐牢吃一年半載太平飯。

當然,有些賊會不講賊道,事急便變偷為搶,甚至傷害事主,這種人為數不少。

壯漢這一頓飽含諷刺性的痛罵,可把佩劍人激怒得失去耐性啦!

“該死的狗東西!”佩劍人怒火衝天厲聲回罵:“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大爺我是誰。膽敢在我麵前撒野稱太爺?就算你是天下四飛賊之一,也不敢在我麵前無禮……”

“唷?你又是哪座寺廟的大菩薩呀?”壯漢嘲弄地說:“太爺我不認識你,就表示你不是什麼跺下腳地動山搖的狠角色。”

背向眾人的年輕人,發出一聲怪笑。

“別逗他了。”年輕人笑完說,仍沒轉過身來:“他是江南七劍客之一,譽滿南都的南京一劍魂飛羅威。但最近十年來,他就很少在南京家鄉露麵。浪跡天下到處打秋風混口食,似乎不想終老南都故園。論輩份,老哥,他是前輩,保持對前輩的尊敬好不好?”

又是冷嘲熱諷,極盡挖苦譏誚的話。

“兩個小輩不知死活,羅兄,交給我。”另一位佩劍人,及時拉住快要爆炸的一劍魂飛,舉步超越:“先把他們弄回去再說,慢慢教他們如何尊敬必須尊敬的前輩。”

左掌一引,馬步探出,表示不需用劍徒手進擊,因為壯漢與年青人似乎沒帶任何武器,還真有武林朋友的風度,隻是話說得相當驕傲。

“要打嗎?”壯漢怪叫,裝腔作勢挽袖緊腰帶:“來吧!陪你玩玩。進手啦!別客氣。”

一聲冷叱,佩劍人狂野地一閃即至,左掌變爪疾探而入,走中宮正麵強攻,五指如鉤速度迅捷如電,爪一伸便到了壯漢的咽喉前,指尖眼看要破喉插入,抓扣。

壯漢右掌背一抬,恰好將爪架向上方,而佩劍人的右掌正好乘機探入貼胸疾吐,攻擊之迅疾十分驚人。眼一花,掌力還來不及吐出,掌距胸不足一寸,右掌的脈門便被扣住了,真力突然一泄而散,像被大鐵鉗所夾牢,痛楚直抵肩胸。

“你差得太遠了。”壯漢獰笑,右手已扣住了佩劍人的咽喉。

右手脈門被扣住扭轉,咽喉同時被扣住,佩劍人完全被製住了,想用腳攻擊已失去機會,驚得臉色冷灰,張口結舌,雙目睜得大大地,似乎仍難相信,主動攻擊卻一照麵便被製住了的事實。

一劍魂飛大駭,其他四名佩刀人更是心膽俱寒。他們隻看到佩劍人主動攻擊的背影衝進,沒看到佩劍人是如何被製住的,壯漢反擊之快,無與倫比看不清手法。

“衝羅某來。”一劍魂飛不得不硬著頭皮上,替同伴解危:“你可以用徐老兄的劍,羅某要用劍鬥一鬥你這浪得虛名的飛賊。”

壯漢毫不遲疑拔取佩劍人的劍,放手將人推至丈外。

“原來是四海鏢局,名鏢師擒龍客徐家謀。”壯漢輕拂著劍,向後退在一旁,羞憤交加的佩劍人說,“大概你已經離開武昌的四海鏢局了。所以才有空到蘇州來充打手。退遠些,讓一劍魂飛砍砍在下的魂。”

“你到底是那一個賊?”一劍魂飛伸劍立下門戶,劍勢已控製了壯漢,殺氣極為強烈,一代劍術名家,果然具有懾人心魄的氣勢,劍上湧發的光芒閃爍不定,森森劍氣像寒濤般流瀉而出。

“在下已經一再聲明,在下是強盜而不是賊。”壯漢的劍勢也極為強烈,劍身映著陽光電芒四射:“天下四飛賊很可能已經來了,但決不是區區在下。得罪了。”

聲落劍發,悍勇地走中宮強攻,像電光一閃,身劍俱進長驅直入。

錚一聲狂震,壯漢的劍尖僅被封偏三寸,身形微轉,第三劍以更快的速度破空,仍然是狂猛的中宮強攻,一劍連一劍有如雷電閃擊。

太快了,一劍魂飛毫無閃避製造好機的機會,不得不接招封架,毫無選擇餘地。

響起急劇的三聲狂震,火星飛濺中,一劍魂飛飛退丈外,最後斜移兩丈,這才擺脫了壯漢的緊迫攻擊,驚出一身冷汗。

即使是外行人也可以看出,雙方是一照麵便決定了勝負的。

壯漢並沒乘勝追擊,也沒有機會可乘。

刀吟隱隱,四把刀幾乎同時出鞘,假使壯漢想徹底擊敗一劍魂飛,四把刀肯定地會同時聚合。

四把刀還在丈外,但令人望之心寒的刀光,和可以感覺得到的凜冽刀氣,已從四人的神態與氣勢中,投注在壯漢身上了。

壯漢已感覺出危機,不願受到這種淩厲氣勢所壓迫,神色一緊,徐徐向後退移。

他已經耗去不少精刀,擊敗了兩個高手名家,所以有自知之明,很難抗拒得了四把刀。

四把刀成半弧形徐徐跟進,四把刀尖皆以壯漢為中心,隨時皆可能猛烈地撲上,出刀、聚合。

一劍魂飛與擒龍客,退在一旁發僵,臉上有痛心疾首的神情流露,似乎忘了製止四個用刀的同伴倚多為勝。他倆應該製止的,四比一不像話。

壯漢徐徐揚劍後退,從背向著眾人的年輕人右側徐徐移動。

劍一動,便交到年輕人手中了。

四把刀仍然徐徐迫進,森森刀氣轉移到年輕人身上了,因為年輕人已取代了壯漢的位置,仍然以背部相向,隻是手中多了一把劍。

“轉身!閣下。”最右首的舉刀大漢沉叱。

眼一花,年輕人已經轉身麵向四把刀,如何轉的,四個人居然沒看清,似乎身形並沒移動,年青人本來就是麵向他們的。

速度達到某種極限,視線便會出盲點。這位年輕人轉身的速度匪夷所思,似乎使用邪術變化。

“劇盜旱天雷!”一旁的一劍魂飛脫口驚呼,本來蒼白直流冷汗的麵龐更蒼白了。

黝黑有許多紅紋的麵孔,尖嘴獠牙極為恐怖,耳前聳起兩綹灰毛,慘白的大眼眶內,大眼珠精光四射,大白天,膽小朋友看了也心驚膽落。

是一張精工的麵具,真像傳說中的雷公。

“老天爺!”為首的操刀大漢驚駭莫名,如見鬼魅垂下刀急急後退。

片刻間,六個人已狂奔出視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