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華絕代(1 / 3)

姬玄華出現在門樓口,恰好和大煞喬森的眼睛對上了。

“他娘的!送利息的在這裏。”姬玄華堵住樓梯口大叫大嚷,捋衣擄袖粗野豪放:“每天二十兩銀子利息,我這幾天卻一文都沒討到,今天可讓我碰上了,妙哉!三個老狗男女,應該可以搜出百十兩銀子來。”

魔道三煞星雖則膽氣旺,但也有點心中怕怕,被這些潑辣的話一激,心中的怕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凶性大發,氣炸了肺。

全樓大亂,食客爭相走避。

小書生也不例外,躲得遠遠地偷笑。

仕紳們打架,應該沒什麼看頭,擄袖揚拳叫嚷老半天,拉拉扯扯拳頭很難挨上肉。江南的男士很少真的打架,寧可叫罵出氣了事。

這位仕紳可是玩真的,手中的竹根拂得呼呼怪響,伸出左手那缽大的拳頭,在拳頭上吹口氣,要真的動手打架了。

一聲怒吼,一聲厲叱,驀地劍氣迸發,三把古色斑斕的七星青鋼劍,迸發出滿樓雷電。

凳桌飛砸、破裂,杯盤四擲,人影流轉飛旋。

劍山乍合,姬玄華的身影卻乍隱乍現,不但脫出劍山,而且躡在大煞喬森的身後。

“叭叭叭叭”四聲暴響,似在同一刹那擊中大煞的背腰,一記一落實,一鞭一條痕。

一聲狂叫,大煞的腰脊被一腳喘中,脊骨必定受傷不輕,重重地衝倒向前滑,劍也失手丟掉了,直滑至壁根掙紮難起。

老女魔三煞冷梅反應甚快,凶猛地一劍襲向姬玄華的後心,想搶救大煞,卻晚了一步,劍攻出勁道剛發,大煞已經倒了。

眼前一花,竹筋卻從側方射到,錚一聲擊中劍脊,劍向外蕩。

很不妙,大拳頭光臨右耳門,快得不可思議,眼角剛瞥見有物閃動,拳已像千斤巨錘,凶猛地撞在右耳門上,隻感到眼前星鬥滿天,扭身摔倒。

“最後一個。”姬玄華的怪叫聲刺耳。

三煞陳宗共攻了十七劍,卻發現不斷浪費精力攻擊虛影而已,劍始終跟不上快速閃動如鬼魅的姬玄華實體,劍出人沒屢試不爽,也就無法配合兩位同伴圍攻。三個人原來對聯手圍攻深具信心,配合圓熟,這次卻三下兩下就亂了手腳,變成了單人追逐虛影團團圍轉。

一聲厲吼,咬牙切齒一劍猛揮,阻止迎麵衝來的姬玄華接近,也要一劍砍斷姬玄華的腰肋。

“叭叭叭叭!”四連珠抽擊,全落在頭部與雙肩。

“哎……”

“叭叭!”又是兩竹筋抽在肩尖上,雙臂一麻,五指一鬆,劍脫手掉落。

“噗噗,劈啪……”一陣拳、掌、膝,雨點似的落在三煞的雙頰、雙肩頭、胸口、小腹。

“啊……噢……”三煞終於支撐不住了,口角溢血成了死蛇,隻感到天昏地黑,軟倒在樓板上顫抖抽搐,口中發出絕望的shenyin。

姬玄華把三個人拖放在一起,拍麵頰捏人中,再加上用腳踢,把三個老凶魔一一弄醒。

幾個膽子稍大的食客,躲在遠處看熱鬧,包括小書生在內,被這一陣近乎瘋狂的快速搏鬥驚呆了,附近的家俱一塌糊塗。

還有一些人與幾名店夥,在梯口探頭探腦。

“還債,還債。”姬玄華大叫大嚷,開始逐一搜身,腰囊、懷袋、袖袋、荷包……

幾張蘇州本地錢莊的莊會票,共有三十餘兩麵額,十餘塊碎銀不足二十兩,幾串製錢,加上二煞老女人的金發釵、金手鐲……

“他娘的!你們三個走狗日進鬥金,身上隻帶了這麼一點點銀錢,真不像話。”姬玄華還不肯罷手,繼續羞辱三個老凶魔:“算一百兩銀子,兩萬銀子五天的公道利息好了。你們打壞了酒樓的生財家俱,該怎麼賠償損失?”

“你……你你你……”大煞咬牙切齒厲叫。

“脫衣褲賠償。”姬玄華毫不客氣,立即拖起大煞剝除衣褲。

“別淩辱他們了,華竟他們也是前輩。”小書生出現在旁勸解。

“他們算甚麼狗屁前輩?非剝不可。”姬玄華不加理會,剝皮一樣剝下大煞青袍。

“三把劍可以抵九十兩銀子呀!”小書生仍在勸解。

“這種殺人無數的凶器,誰敢要?”姬玄華拾起一把七星青鋼劍,一折兩段丟掉:“買新的也不要三十兩銀子。衣袍加上靴子,勉勉強強可以抵償酒店的損失。剝!”

拖起三煞,依樣葫蘆。

“這個老女魔,不剝也罷。”姬玄華踢了二煞冷梅一腳,拖起兩襲青袍兩雙靴,往樓口丟:“店家,這是打壞生財家俱的抵押品,收下啦!”

“老……老娘沒……沒齒難……忘……”二煞冷梅語聲淒厲,鬼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芒。

“你們最好難忘。”姬玄華站在一旁像一座山,聲如洪鍾:“因為我會一直盯在你們身後,跟你們到京師,跟你們到天涯海角,不斷地收取利息,直到本利全清為止。所以你們必須每次都帶些金銀在身上,沒有金銀就剝光你們身上的零碎抵債,決不輕饒,務必好好給我記住,我就是你們這一輩子的永久債主。”

“你……”

“下次再見,諸位。”姬玄華轉身下樓走了。

他走得很慢,風從後麵吹來。

楓橋鎮隻有三條街,幾條小巷,居民並不多,僅能算是運河旁的一座小鎮,並非大埠頭,距府城太近,所以隻有過境的船隻停泊,不能形成大埠頭。郊區的寒山寺雖則名聞天下,但香客並不多。

街上行人甚多,他也不想快走,在這種鬧市,不可能有大批高手走狗突然出現捉拿他。

附近有五嶽狂客的人,有不尋常的人物出現,消息必定先一步傳給他,所以他是安全的。

走了十餘步,他掀動鼻翼,嗅到了些什麼,暗中留了心提高了警覺。

再走了幾步,他突然以令人難覺的奇速大旋身,食中兩指出如電閃,一把將一個人抱人懷中。

是跟來的小書生,被他出其不意製住了七坎大穴。

“嗯……你……”小書生驚叫。

“你晚了一步,該早一步下手的。”他欣然說,將人扛上肩,快速地竄入一條小巷,去似脫兔。

鑽入鎮郊的一座大宅,跳牆到了廣闊的後園。這座後花園規模不小,亭台假山一應俱全,花木凋零,但氣勢仍在,春小必定繁花似錦,是仕女們春遊的好去處。

將人往水閣內一丟,毫不客氣剝除小書生的寬大儒衫,女性的褻衣胸圍子畢露,原來是個假貨。

脫掉假書生的儒中,解開發結,披散一頭柔絲似的及腰秀發。

小書生驚恐地扭動,絕望地移動稍可抽動的手腳。

“不……不要動……我……”小書生驚怖地尖叫。

他站起在一旁發怔,滿臉困惑。

小書生的半裸胴體,的確讓任何年齡的男人失魂落魄。年輕就是美,這種美是無可取代的。

“是你,沒錯。”他猛抓頭皮:“你的麵貌眼神,你所散發品流甚高的玉蘭香,我沒搞錯。”

“你……你你……”

他將剝下的青衫,重新遮住那動人的胴體。

“恕我無禮,你幾歲了?”他問。

“我……我十……十七……”

“你……你還是一個青澀的桃子。”他又抓頭皮了:“是新娘子?”

“咦!你……”

“你扮成風華絕代的貴婦,盛妝下的確是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我還以為你已經是雙十年華的貴婦呢!露出原形卻是這麼一個小女孩。”

“你如果侮辱我,你的伴侶高黛……”

“你放心,我不會侮辱你,我不否認我是花花公子,但決不會對任何女人用強。”他臉一沉:“你可不要弄錯了,高黛不是我的伴侶,我隻是對她所從事的、周全蘇州善類的工作寄予同情,偶或插手幫助她們而已,其實她們都是我姬玄華誓不兩立的對頭。”

“這……”

“鼓不打不響,鍾不敲不鳴;我姬玄華頂天立地,鄭重表明我的立場,不管你信是不信,你的確劫持錯了人質,你願意改正你的錯誤嗎?”

“你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嗎?”

“不可能,小女孩。”他肯定地說:“我與她本來就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對她們工作的同情是有限度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會為了她,做出危害我本身工作目標的事,何況我即將離開蘇州,揮手再見遙遙無期,一別天涯各奔前程,日後是敵是友須由上蒼安排,小女孩,我說得夠明白嗎?”

“我……我怎能相信你?”

他俯身拍活了假書生的穴道,背轉身避至一旁。

“我心中存疑,所以出其不意計算你,我道歉。”他朗聲說:“高姑娘是一個沒有心機、相當可愛的女孩,所以我在心中決定,我在蘇州一天,就關切她一天,盡可能替她盡力,幫助她所進行的工作。你如果不釋放她母女,我今天晚一定會到荀秋陽南貨行走一趟的。”

“你有把握成功嗎?”假書生在他身後問。

“我隻問自己是否盡了力。”他笑笑:“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誰也不敢保證所進行的事一定成功,我隻知是否曾經全力以赴。一個經不起失敗的人,永遠是個失敗者。但要做任何事,必須具有強烈的成功信心,要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信念全力以赴,這是成功的不二法門;要不,就不要進行,缺乏信心和力量,萬事無成。”

“你能勝得了我的九成六合解脫神功?”

“小女孩,你算了吧!不倫不類。”他轉身,假書生已穿著整齊,臉有如西天的晚霞:“六合為玄門,解脫是佛門,兩門同參,必將非驢非馬。所以,隻能稱魔功。你不信是不是?”

“我……”

“我們換三掌,一試便知。”

換三掌,可不是開玩笑,你一記我回敬,兩不相虧,先出手的人當然占便宜。男女換招,當然女的有先出手的優先權。先一掌把他打死,那就天下太平啦!

“不要!”假書生扭著小腰肢拒絕。

他一怔,心急跳了兩下。

這哪能算是敵人?假書生臉上的表情豐富,可愛極了,根本就是向玩伴撒嬌嘛!那種不自覺而流露的表情很美。

“那你要什麼?”他忍不住笑,故意扳著臉問。

“我要你去把她母女接走。”假書生亮晶晶的明眸向他凝視:“除非你沒有接她們的能力。”

“我去。”他不假思索肯定答複。

“不怕危險?”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必須去冒險。”他泰然說:“三家走狗都知道。碰上我的刀,十九會送命的,但他們能逃避我的刀嗎?除非像鬧湖蛟那種二三其德的水賊,風聲不對就想搶一些金銀溜之大吉,哦!在何處?”

“你知道伏龍山?”

“唔!好地方,在胥口附近。”姬玄華在太湖胥口附近潛伏了兩天,再偷偷返回府城察探,所以不算陌生:“左抱頭岩,右帶穹窿,前瞰太湖,中俯平疇萬頃,滿山蒼鬆喬木林蔭蔽天。我的船在湖灣泊了一天,和漁夫學釣魚收獲不差。”

“山中有座頗有名氣的隱園,當地的人叫隱園唐家。”

“我沒登岸遊覽,對當地民情風俗一無所知。”

“你去隱園接她們,吉凶禍福自負。”

“哦!我可以挾持你做人質。”

“休想,嘻嘻……”

悅耳的輕笑聲中,假書生人化飛隼,穿越明窗猛地翻騰,像是突然在窗外中止衝勢,腳一鉤水閣的飛簷,翻上瓦麵去了。

“好身手!”他脫口喝采:“妖精化身。”

他並不追出,追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