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微微刺眼,透過白色窗紙,照進屋子。
隔著被褥,都能感受到和煦的暖意。
從黎明初暉到日上三竿,我已在被子下躲了許久,卻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但無論如何,我今日是非走不可的了。
既然想不出借口,那就不需要借口了。
想到這裏,我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
我一個大活人,一個大男人,他顏相亭能把我怎麼樣?
我既然能堂堂正正地來,就也能堂堂正正地離開。
我越想越理直氣壯,取過搭在床頭的衣服,開始穿衣。
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後,我把床鋪也收拾好,並細致地打掃了一下屋子。畢竟這段時間,顏相亭待我不薄。大丈夫知恩圖報,雖然以後是不打算和他有任何往來了,但好歹給人家收拾幹淨再走。
……
眼前窗明幾淨,茶杯整齊地倒扣在桌上。
整間屋子就像我剛來時那樣,不見塵埃。
最後環顧一眼這間自己住了半個來月的屋子,我滿意地笑了,然後走到門口,推開門。
我笑容滿麵地將房門推開的那一刹那,整個人卻跌坐回了屋裏。
因為我看見了顏相亭。
他坐在院子裏,麵前擺了一張桌子,桌上七七八八地擺著好幾個小碟子,碟子裏盛著可愛誘人的各式早點小吃。
我坐在地上,顧不上屁股上傳來的疼痛,顫手指著他:“你……你怎麼在這?”
他停下攪動粥的勺子,挑眉看向我,溫柔地說:“等你吃早飯啊。”
這語氣,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簡直比昨晚知道他披著兩層人皮還要恐怖。
我不自覺地眨了眨眼,順帶吞了一口口水,這次不是餓得,也不是饞得,而是嚇得。
“過來吃飯啊。”顏相亭見我不動,又說了一遍,聲音比上一次還要婉轉。
我嚇得從地上跳起來,顧不上拍衣後的土,便連連擺手說:“不,不必了,我不餓。”
顏相亭見到我的反應,目光忽而變得犀利,語氣也不再和善:“叢兄,你我相識多日,難道連一頓飯都不願陪我吃?”
再推辭下去就顯得我不近人情了,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向他告辭。
這麼一想,我麵上堆起笑,走了過去。
“怎麼會?方才胃口還未蘇醒,才不過片刻的功夫,此時竟覺得餓了。顏兄不要見怪。”
我挨著桌子坐下,麵對著顏相亭。
他還真準備了不少吃食,翡翠蝦餃,水晶湯包,梅花燒麥,散金煎餅,蔥香千層,驢肉火燒……再加一人一碗五穀香粥。
這些都是我平日裏最愛吃的,他竟然都知道。
“這些都是我今早現做的,叢兄嚐嚐合不合口。”
我看著這琳琅滿目的一桌,全是麵食,忽然有些鼻酸。麵食最不好做,和麵、餳麵、擀皮、調餡、捏形再到下鍋蒸,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他一定是在我走後就開始做了。
我抬頭看他,他神色如常。
他夾起一顆蝦餃放到我碗裏,“我記得叢兄家在北方,素愛麵食,尤喜水餃。小弟愚笨,不知水餃的做法,隻能寥以蝦餃充數。”
我猛然想起自己曾以一己鄙見在他麵前嘲笑南北飲食差異,不想他卻記下北人喜愛麵食,並為我準備這一桌豐盛的麵點……原來我一直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愧和感動令我的淚水幾乎湧上眼眶,我忙低下頭,將那顆蝦餃送入口中,用力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