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搖擺了滿塘的青色,在梅蘭二位夫人的敘述裏,我看到了她們的故事。她們的聲音在盛著血水的壇子裏激起一波波漣漪,那些往事一幕幕浮出水麵。
十年前,二位夫人的身份還不是現在這般尊貴。
熙熙攘攘的街頭,兩個幼女的身影隱現在來來往往的路人後。
秋日將盡,衣衫單薄的她們在寒風中顫抖,仿佛隨時可能凋零的枯葉子。
誰也想不到,這兩個跪在街頭賣身葬父的窮苦孤女就是日後絕色成雙尊榮無雙的梅蘭夫人。
梅夫人閨名卿梅,蘭夫人閨名嫋蘭。
娘在生她們的時候難產早逝,爹是個落第文人,潦倒一生。
姐妹倆麵目憔悴,眼裏湧出的新淚珠覆上雙頰已經幹涸的舊淚痕。她們已經跪了兩天,也已經餓了兩天。街上的人熙來攘往,追逐名利的腳步匆匆,但他們隻是目不斜視地路過,沒有人肯為這兩個可憐的幼女停住自己的腳步。
而這兩個年幼無依的孤女,也早已斷了對未來的一切希望,她們顫抖著等待,等待那個象爹爹一樣倒下再也起不來的,所謂的生命的末日。也許是她們命不該絕,第三日,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出現了。
少年正是當時尚未稱候的夏侯華容。
十年前的那個黃昏,日影西斜,雄壯矯健的大宛馬上乘著英勇無雙的少年將軍。彼時的華容是世子,也是一名武將,更是一名謀士。天邊的火燒雲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卻隻是襯托華容的英俊,十年前的華容比現在還要俊朗。
一日將近,街上的人影寥寥,梅蘭姐妹依然跪在地上,夕陽在她們身旁拉出兩條細細的影子,那樣脆弱單薄。
大宛馬的四蹄停在梅蘭姐妹麵前,華容是三日以來,唯一在此駐足的人。
梅蘭姐妹抬起頭,瘦得皮包骨的小臉上最突出的就是那雙黑色的大眼睛,眼中滿是戰戰兢兢。饑寒交迫,使她們不住發抖。那個時候的卿梅和嫋蘭憔悴得絲毫看不出日後絕色的跡象,華容將她們帶回容府也隻是出於憐憫。
生死對於華容來說早已是沙場上和宮廷裏司空見慣的事情,他其實完全沒必要對這對姐妹動惻隱之心。但那日,巨大的夕陽陰影中,當他第一眼見到那兩個瘦小的身影時,他忍不住去靠近。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如果他不過去,她們就會被陰影吞噬,再也見不到明日的朝陽。是的,如果華容不把梅蘭姐妹帶走,她們也許真的會死在那夜的陰影裏。那個時候,梅蘭姐妹的生命力已經接近極限,精神遊絲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華容再見到梅蘭姐妹時,已經可見二人日後絕色的端倪。
立冬的第一日,清雅的廳裏,華容一身玄衣,笑容溫和地說:“令尊已經入土為安。二位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梅蘭姐妹驀然跪在他麵前,說今後願意為他做牛做馬以報恩德。
從此梅蘭姐妹便在容府住下了。
華容待她們二人極好,就像待妹妹那樣待她們,讓她們享受公主的待遇。從各方麵,他都在把兩姐妹培養成高貴的公主。
這時候,華容的父親慶侯突然病重。
這時候,我看到了梅蘭夫人記憶中的另一個人,華容的雙胞胎哥哥,大世子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