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水不再波動,華容稚嫩的笑臉定格在水景中,璨然的眸中滿是天真,全無日後的狠辣莫測。
哥哥。
那一聲柔軟仍在耳畔不肯散去,盡管那個被他喚做哥哥的人已於業火中灰飛煙滅了。
“接下來的故事,你還是別看的好,我怕你一見血,又昏過去。”顏相亭抬起袖子將水壇蓋住。
我眼刀飛過去:混小子,把我害成那樣還有臉說!
顏相亭迎著我的眼刀微微一笑:“我講給你聽。”
“兩位世子年至十五,便被慶侯送入軍營。這在當時是一樁絕密的秘辛。知情者總共四位,慶侯、景懿太後、前任大武司霍將軍以及家父。而這些人,如今俱已歸西。”
“其實家父當年隻能算半個知情人,因為慶侯根本沒有親口向他透露過半點關於此事的信息。”
“那你爹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當年慶侯為給二位世子偽造身份,曾差人上門向家父求衣。”
“你爹事後沒被滅口嗎?”我暗搓搓地想:那樣這世上就不會有你這個禍害了。
顏相亭聽出我不懷好意,森然的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兩圈:“我看你是皮癢了,用不用我幫你把它剝下來,製成浮衣。看你這樣細皮嫩肉,興許還可以賣個好價錢……”
不等他說完,我已汗毛倒立,隻好賠笑:“小的錯了,閣下高抬貴手。何況老爺們家家皮糙肉厚,賣不出好價錢的。”
他揚眉一笑,不再計較:“家父對此事並不知情,隻知道要為客人做兩張浮衣,況且當時慶侯請家父做衣的方法非常特別,絲毫沒有暴露他的身份。”
我不免好奇,“怎麼個特別法?”
他解釋道:“慶侯遣給家父一箋信,說明對浮衣的要求以及取衣時間,並附上一張十萬金的銀票。”
我有些不解,追問道:“既然慶侯沒有暴露他的身份,那你爹怎麼知道寫信的人就是他?”
“祖上自打製衣起,便有一條不成文的家規:不問客人來曆,不問浮衣用途,隻拿人錢財為人做衣。家父從業多年,閱人無數,一般看到名字便能將客人的身份來曆猜中七八分。而且錦閣的浮衣價格不菲,前來求衣的往往非富即貴。更有客人專要炫耀自己的尊貴身份,不用人問便已經把家底顯擺個透,生怕人不知道他是誰。而這封信署名“一土”,似尋常百姓的名,看不出什麼富貴,卻出手如此大方,可以說是父親製衣以來見過的最慷慨的客人了。因此雖然有祖宗的家規在前,家父還是忍不住將寫信人的身份琢磨了一番……”
不待他說完,我便領悟,“一土……合起來可不正是個王字!”代表著頤城王室,慶侯的確十分隱晦地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顏相亭點點頭,繼續說:“一個月後,家父按照信上的要求將兩張浮衣做好,交由前來取衣的小廝。再後來,家中意外焚了一場大火,家父家母雙雙離世。又過了十來年,錦閣來了一位自稱“一土”的客人。當年父親參透慶侯身份時,並未將那件事告訴家裏人,我自然不會知道“一土”是誰。”
我對這個“一土”十分好奇,按照時間推算,他一定不會是慶侯,卻很可能是華容和胤容中的一個。
“那人長什麼樣子?那個後來自稱“一土”的人。”
“他模樣倒很英俊,隻是有一樣美中不足。他麵上有一道長疤,從右邊眉峰一直延伸到顴骨,那道深疤使他的右臉看起來略顯猙獰。”
那麼長那麼深的一道疤痕,傷在右眼,一幕景象在我腦中一閃而過,華容揮刃刺向自己的模樣驀然鮮活……對了!那正是顏相亭所說的“一土”臉上的疤痕位置所在!
後來的那個“一土”,他一定就是華容!
仿佛看出我心中所想,顏相亭道:“你猜的沒錯,那個後來自稱“一土”的人正是華容。景陵那場大火,令他自毀容貌,不過這正如他意。沒了那顆痣,便不會有人認出他並非胤容。不得不說,華容很聰明。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以前的事才有趣,慶侯是一隻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