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逃亡(1 / 3)

胡家大宅,大槐樹下!

剛剛經曆了一場悲痛的喪事,這個偌大的院子顯得有些冷清。清晨夾著露水與泥土磬香的空氣原是給人一種神清氣爽的,但在這裏,一切都是那樣的淒楚,那樣的沉重,彷如這個小小的世界,少了一個身影,少了一個叛逆的聲音,便也少了一份平平淡淡的溫馨!

晨曦灑落,照出了那個在樹下略顯蕭疏的背影,隻不過是這幾日的時間,胡廣濟原本微胖的身子仿佛又瘦了一圈。晨風漸起,但他絲毫不覺,就那樣無聲的站著,像在守候著那個永遠逝去的人回歸?

“你都這樣站了一整夜了,再不回去可真要感冒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胡廣濟並沒有回過頭去,他知道來人便是自己的妻子徐文清。

這一夜的時間,徐文清已經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他了,隻是胡廣濟覺得,他即使是不站在這個地方,這一個漫長的夜晚,他也是睡不著的!雖然他深深地知道,對於兒子的死,他妻子心中也是十分沉重的,隻是妻子的性格一直都是十分堅忍,又或者在這連番幾次喪子的悲痛中,連她也都漸漸的有些看透了!

“那天晚上,他就是從那裏翻過去的吧!”胡廣濟伸手向著身前一指,無精打采的問了一句,似乎是心身疲憊到了極致,這一句話,顯得那樣的無力,那樣的心灰意冷!

徐文清微微滯了一下,把手中的外套披上了胡廣濟的肩膀:“明天我就讓李叔把那牆給砌好了!”

“不!”胡廣濟冷冷道:“讓他把這樹給砍了!”

“可……可這樹是咱家的風水樹啊!”徐文清略微訝異了一下,這棵樹在胡家的年頭可一點都不比她少,她記得剛嫁進胡家時,這棵樹就已經有現在的一半大小了。

正所謂五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依據風水學的說法,世間萬物皆有生氣,萬物的長勢皆受地中氣場影響,地有吉氣,則種樹根深葉茂,掘井水取不盡,福蔭人家,則運乘四勢,財納八方!

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錢家勢大,院後槐樹便勢可參天,而胡家德高,眼下這棵大樹則枝延覆廣!由此可見,胡家這一棵應氣而生的風水樹,在胡家的地位是何等崇高,便是平常時候,這棵樹也是胡廣濟在親朋麵前津津樂道的話題,如今突然說要砍了,徐文清心下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胡廣濟如何不知妻子心中想法,隻是現下他迥然一身,那些在別人眼裏虛假的繁榮,他早就看得透了,他苦笑一聲,自嘲道:“風水樹?哼……若是這風水有靈,如何教我胡廣濟老來喪子,到頭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徐文清心知胡廣濟心中煩悶,也跟著歎息道:“老胡啊,虎子走了我也很難受,但今天的事,我們不是很久以前就已經預見到了嗎?前幾天都不見你這般模樣,怎的今天突然鬧起脾氣來了?哎……不說了,這都是命啊。天意如此,也是強求不得的”

徐文清輕輕為胡廣濟拍去身上的露水,此時天已經是完全的破曉了,一輪初升的朝陽猶如血染,把柔弱的光輝灑落在這個落寞的院子!

胡廣濟悲苦的臉上忽而一沉道:“是啊!一切都是命啊,當年這個孩子一出生,我們就已經料到了有今日一劫,所以這些年來,我瞞著鄉親背地裏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攝取亡人精魄,為他煉化了連生鎖,以為借此固本培元之法,可以改變他的命數,但終究還是……哎……!”胡廣濟沉沉歎息,望向那處被粗大樹幹壓垮的半麵牆壁,忽而有些迷茫的又問了一聲:“文清,你知道這一夜我都在想些什麼嗎?”

徐文清微微愣了一下,按照常理,他自然是覺得胡廣濟一夜未眠,多半是思悼兒子所致,但胡廣濟突然這樣一問,心中隱隱還略有所指?

胡廣濟似乎知道妻子疑惑,不等妻子開口,便又繼續說道:“那日尋回虎子的屍身後,我本以為憑借著連生鎖最後攝取的本命魂,若是施以招魂之法,還是可以把失散的魂魄找回來的,命魂乃人之根本,隻要命魂尚在,便不算生機殞滅,若是能招回他的其餘魂魄,還是可以起死回生的,隻是他身受重創,日後身子骨難免會比常人弱些,但這些都不打緊,隻是……”

胡廣濟越說越激動,最後連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稍作調息,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後才又繼續說道:“我以前也為一些客死異鄉的人做過招魂法事,有一些漁民甚至葬身大海,連屍骨都沒有的,隻要將他的生前衣物與稻草人穿上,再取一孔明燈寫上死者生辰八字,用紅色牽魂索係上兩頭,待漲潮時詠誦招魂啟度文,叫他的家屬麵向大海呼喊死者姓名,尚且還有將亡靈招回的可能,而那一日虎子本命魂尚在,肉身也都完好,但是我卻偏偏感覺不到他的靈魂尚在人間,下問陰司也說陰間查無此人記錄,你不覺得其中大有古怪嗎?”

“這……?”徐文清貝齒輕咬,這幾十年來,在胡廣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對魂靈之事倒也並不陌生,但最近他隱隱的覺得,自胡平陽去世之後,胡廣濟就變得有些古怪,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本命魂尚在,而陰間陽間俱無此人消息?試問胡廣濟侍業半生,何曾遇到過這等情況?也難怪他心中苦悶,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切都是天意啊?”胡廣濟見妻子久久不能言語,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說道:“連生鎖是世之穢物,向來有健魄固魂之能,以本命魂施招魂法術尚且不能回天,也隻能說是天理報應了,佛家素有六道輪回之說,人間並非唯一的空間界,因道不同,使魂靈無法共通,我雖自恃修道多年,但終究是無法逆天越界!”

“啊……你是說……”

“老胡……老胡啊!”這時,一聲疾呼,遠遠地從回廊上傳來,胡廣濟身形未動,心下先知不妙,聽那人口氣慌亂急切,隻怕是遇上什麼大事了?

未及多想,夫婦兩人同時回頭看去,幽靜的走廊上兩個身影正向這邊匆忙跑來,走在前頭的領路人是管家李叔,而後麵一個中年男子此時明顯的氣喘籲籲,不時還把單手護住右肋,看上去竟是有些跑不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