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將喲——!”
“老西公喲——!”。
“去得慘喲——!”
“趙國滅喲——!”
“魂魄安喲——!”
……一聲聲號子,讓老秦人淚水縱橫,齊聲呼應,萬眾痛哭。正是雨霧蕭蕭,天地變色。
此時大雨滂沱,漫山遍野湧動著白色的人群,漫山遍野呼應著激昂痛楚的號子。
十裏長的漫漫長坡,在老秦人撕心裂肺的號子聲和遍野痛哭中,走了整整一個時辰。
當靈車被萬千民眾簇擁著抬上莽莽蒼蒼的長坡時,風吹雲散,紅日高照。
而在遠處高山之上,道家天神二宗與墨家劍客們,作壁上觀,無語的望著秦軍出喪的一幕。
道家與墨家的劍客突然沉默下來:戰國以來,君侯的葬禮要算最隆重的了,可也都是禮有餘而哀不足的排場而已,如何比得這鐵血大漢為老將義勇抬靈,竟在大雨中上了十裏長坡?如何比得這震顫的哀痛?如何比得這無邊無際的洶湧哭聲?
秦人心若此,六國何勝?
高漸離望著放晴的長空,一聲長歎:或許強秦能以一西陲小國,稱霸西南,不是上天眷戀,而是老秦人的數代努力,秦國六世君主的積累,反看如今的山東六國呢?
韓國新王不圖強,魏國君侯奢侈貪樂,趙國被武安君白起殺得已經名存實亡,四十萬精銳殆盡,國力空虛,齊國大將韓聶掌權,孟嚐君老矣,新王軟弱無能,楚王倒是自強,可是楚國兵力不足,自保有餘,征討無力。
這天下隻有秦國如紅日初升,其芒萬丈,六國大命何在?他徹底茫然了。
尹文眼中露出沉思,隨即轉身離去,不發一言。
安葬之後,成喬獨自站立長坡,隻見他臂膀已經被靈柩粗木磨得血肉破爛,鮮血直流,可是這疼痛,卻沒有他的心痛。
一個行將朽木的老者,為了救他,慘死劍下,何悲,何壯!
他遙望遠方的藍田大營,那裏有十萬新軍,而南邊的王都道路上,也有十萬軍隊,二十萬軍隊源源不斷趕來。
可是他知道這一仗不能硬打了,再打下去,隻會慘勝,既然不能硬攻,那就必須智取。
那山東六國相互征戰慘殺,遠勝與秦國的衝突。而今六國合縱亡秦,表明中原戰國自來便視秦國為蠻夷異類,必滅之而後快。
以前秦國弱小,他們不放過。現在秦國強大了,他們更不會放過。
六國對秦國是又蔑視,又憎恨,而今更是增加了恐懼。
長遠看來,中原戰國是秦國永遠的死敵!無論秦國如何力圖融入中原文明,中原都將視秦國為可怕的魔鬼。
現在秦國已經麵臨立國五百年以來的最大危機,必須權衡利弊,與中原戰國做長期周旋,萬不能掉以輕心。
這一步踏錯,秦國便有滅頂之災。
五國亡秦,本來可以不戰,守軍函穀,晾他五國也未必能攻破,可是一切居然變了,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
成喬眼睛一亮,突然想起徐福來秦之事,如果說孟嚐君之計是趨虎吞狼,那現在看來就是大大的錯了!
孟嚐君根本就是怕秦國據守不戰,所以徐福之行來解釋異象是假,說服呂不韋死戰是真!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一戰到底如何打?怎麼打?才能以少勝多,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成喬望著東方,忽然眼睛一亮,嘴角勾勒出一絲冷笑,輕聲道:“衛國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