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猶在,蕭瑟依舊,但是這凜冽的寒冬,卻並沒有阻止老秦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勤奮,鹹陽城依舊是往昔的繁華。
清風過街,車馬如龍,連綿七八裏的官市,人與人接踵過往,喧鬧的呼喊,如汪洋般起此彼伏。
就在這喧鬧之中,鹹陽城最大的商坊——尚商坊,此時也是人聲鼎沸,六國的商賈們與大秦的勳貴們,觥籌交錯,討論的卻是鹹陽最大的妓生館——鹿鳴居。
鹿鳴居——王侯將相,商賈巨富,王公子弟們最喜愛的消遣之地。不單單是因為鹿鳴居是鹹陽最大的妓生館,也是因為那裏彙聚了六國美人。
在那裏你可以看見中山遺族的公主,薛國王室,林胡美人,異域風情,讓大秦勳貴子弟更是欲罷不能,不惜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而近幾天,鹿鳴居卻來一個絕美之人,不僅精通五律,還極其擅長趙舞,又彈得一手精妙的秦箏。
在大秦,秦箏世家最高貴者莫過於武將世族蒙氏一族,可是連蒙恬少將軍都親去鹿鳴居觀賞新來的凝香美人彈奏秦箏,更是驚為天人,可見其秦箏之精妙。這樣一來,更是讓鹿鳴居的凝香美人,在勳貴富賈眼中變得越發神秘起來,無數子弟們爭相前往,不惜千金遺履,隻為美人一笑。
此時尚商坊一片歌舞聲中,一身穿大紅華袍男子走出,男子雖然平頭方臉,麵貌不揚,但巨賈們卻是對他恭維之極,不敢稍有得罪,隻因此人乃是太師甘林嫡子甘升!
門外的老管家此時方悠悠走來,如沉睡的雙眼似睜非睜,步伐卻沉穩有力,一股隱隱的樸實無華,與這靡靡之風的尚商坊顯得格格不入。
甘升見老管家親來,手中觥籌猛地一顫,急忙站起,他可不敢小覷這個老管家,老管家跟了其父甘林一輩子,可謂是父親甘林最信任的人,其信任度遠超他這個嫡子。
今天父親居然派老管家親來,可見讓他辦的事情不一般……
“老叔來了!”甘升拱手一禮,正襟說道。
老管家幹瘦的麵皮麵無表情,隻是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看日頭,低沉說道:“大公子,時間不早了,耽誤了去見相國大人的時間,大人是要責怪的!”
甘升一聽,不顧一旁的胡姬,急忙整理服飾跟著老管家走出了人聲鼎沸的尚商坊,上了門前早就準備好的篷車。
隨著老管家一聲“走吧”,馬車隆隆的駛向人群密集的鹹陽大道,隨著車輪隆隆,不多時便駛進一條林蔭夾道的幽靜石板街。
石板街不長,在鹹陽王城的角落顯得十分不顯眼,隻有幾間老舊的房屋,房門還常年緊閉,早就沒有人居住了。
可是聰明的人很容易想得到,在如此鼎沸的鹹陽,居然有空屋,這事情本身就很稀奇……如果無人居住,或被遺棄,鹹陽令怎麼可能不下令拆除重建呢?畢竟在這寸土寸金的王城,房屋可是緊俏的很,如此一來倒是惹人猜忌。
此時馬車在石板街左拐進了一條磚鋪小巷,隨著老管家一聲停車,車夫急忙勒住雄壯的駿馬。
伴隨馬蹄一連躓踣了數步,車架悠悠停下,烈馬重重的吞吐鼻息。
車內的老管家見車停止,一雙幹枯的手掀開了厚重的車簾,隻見入眼處是兩排厚實簡樸的青磚瓦屋,臨牆上卻有兩個大字——盡頭。
這兩個字明顯是提醒行人,此處已經是鹹陽王城的盡頭。但是老管家卻是悠悠然絲毫沒有停步,反而向著盡頭處走去。
甘升此時自然知道此地的不簡單,那“盡頭”兩個字,讓他靈魂都感到了一股寒蟬,甚至他可以嗅到一股死亡的氣息,牙齒都不禁打起了冷顫。
老管家看了一眼四處張望的大公子,自己卻低眉順眼的在古樸的石板上走著,嘴中急忙囑咐道:“進了盡頭之內,一切看到的,都要當成沒有看到,你我的命,在走入盡頭的一刻起,就掛在了你我的嘴巴上,禍從口出便是這個道理,如果盡頭之內的辛秘在鹹陽城外傳出,太師府將招來災厄!”
甘升聽得倒吸口氣,急忙點了點頭,心中萬分的忐忑,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叔,這是血……血潼關?”
老管家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睛猛地一睜,一絲亮光驟然迸發,幹枯的手指如閃電般伸出,帶起了一股強風。
刹那間,一道白光閃過,幽靜的長街瞬間歸於寂靜,卻見老管家幹枯的手掌停在了甘升的咽喉處。
而那幹枯的手指末端,卻是死死的夾著一枚青銅月牙鏢,鏢頭冷冷的寒光就離甘升湧動的咽喉,不過三寸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