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猶在,冰雪卻是消融的差不多了。往年這個時候,老秦人便要放下手中一切活動,準備參加春耕大典。今年的春耕格外重要,接連的大雪封城,讓土地凍裂,肥沃的土壤本就不多,這麼一來更是雪上加霜。老秦人早早的就準備好活計,就等國君下令,一家老小三代便齊齊上陣,翻田、犁地。
夕陽的餘暉開始從龜鱗仙鶴的碧玉瓊樓之上落下,隻見暮色中的鹹陽城大是蕭瑟,夜市關閉,也跟以往大不尋常,因為明天國君要舉行納福大禮,為王室添增佳人子。
自古以來,王室血脈的開枝散葉,最為重要,被宗親勳貴們看做是國之根基,所以早早的國尉署便下令閉市。
清風過街,車馬稀疏,明月開始高懸,繁星兩三,點綴夜幕。或許是因為和氏璧被盜的風波尚未過去,就連燈火汪洋的尚商坊也變得星光寥落,六國商賈兩三人相聚,泡上一壺老燕茶,對這件事平足論道。
龍淵閣今日卻罕見的沒有明燈,連綿一裏的宮闕,頓時湮沒在暮靄的灰色夜空裏,隻有樓閣上的書室點著一盞青銅仙鶴琉璃燈,如點點螢火飛動,卻顯得這座機密之地更加的幽暗深邃。
而鹹陽王宮卻是一片燦爛燈光,跟龍淵閣顯得格格不入,任誰見了如此蕭條的閣樓,也不會相信這便是大秦君侯臥龍之所在。
成喬此時坐著青銅四輪昭車,從通天大牢回來。
一聲“律律”的馬鳴,青銅昭車停穩,車前的普陽裹了裹雙層棉衣,利落的翻身下車,對著厚重的車簾輕聲說道:“大人,龍淵閣到了!”
話音才落,便見厚厚的布簾掀開,一身黑色紋龍深衣的成喬,扶著普陽的肩膀走了下來。
今日成喬罕見的佩戴上了平天高冠,腰間掛著寶璽佩玉,散發長須,全身隱隱透出一股高貴霸道的氣息。
隻是他才走兩步,便眉頭一皺,看了一眼漆黑的龍淵閣,心中大為疑惑,往常這個時間,小扶蘇都會按照他的指令,飯後在這裏誦讀百家書,整個龍淵閣都是燈火通明,為何今日如此?
想著他看向戍衛龍淵閣的黑冰台侍衛,問道:“小公子現在何處?”
“扶蘇公子被王上叫去!”全身黑盔黑甲的侍衛拱手答道。
成喬點了點頭,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暗怪自己太多疑了,這龍淵乃是王宮禁地,何人敢在此處行刺。
想著他搖頭一笑,趨步向著龍淵閣內走去。可是才走兩步,他便見魏姬一襲緋色長衫,佇立門庭之下,無語的望著自己。
成喬雙眼猛地一眯,眼中迸發一絲冷芒,他清楚的捕捉到了魏姬眼眶中尚未幹涸的淚滴……她居然哭了……她哭了……雖然魏姬竭力掩飾,但是成喬何許人也,他可是號稱暗夜舉火,明察秋毫的大秦第一侯,這怎麼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想著成喬麵不改色,向著大廳內走去。
“掌燈——!”成喬一聲大喝。
數十名兵甲舉著火把入內,大堂四座巨大的青銅貔貅燈盞齊齊一亮,猙獰的巨獸眼中燃起了烈火,將樓閣照的通明。
成喬看著大廳內巨大的列國地圖,嘴中輕聲默念:“齊楚韓魏秦趙燕,多少年了,這盤天下大局,也該結束了。”
話音聲中,魏姬緩緩走來,看上去、樣子有些不安,十分忐忑,她手中端著的茶杯,都因為顫抖的雙手,發出叮咚的聲音。
“拿穩了”成喬突然轉身直視魏姬。
魏姬被突然轉身的成喬嚇了一跳,手中茶杯掉落地上,發出喀嚓的破裂聲,在這空曠的大廳內,猶如驚雷般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