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舞台上正上演著《西廂記》長亭送別一段。淮墨獨愛這一段,有情人分別,縱然相愛,卻換來一生等候。一生還是三世,誰也說不準。
“小姐把盞者!”夫人道,紅娘便將酒遞給淮墨。淮墨飲下,對那淮羽低語:“張生,我手裏吃一盞者。”說罷,便開始唱:“合歡未已,離愁相繼...”
淮墨一開腔,台下掌聲如潮。他唱腔圓潤,嗓音柔美,那聲聲泣訴,那顰顰彎眉,惹人動情。陳懷瑾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淡淡一笑,又抿了一口茶。淮羽盯著淮墨瘦削的身影看,嘴角上揚,驀地又浮起一絲狠意。“想不到,這段時間,他進步那麼大。”
唱罷,淮墨眉目含情,幽幽轉過頭來看淮羽,說道:“張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便回來。”反射著燈光,淮羽看他的眼,分明有點點星辰在裏麵,他眼波流轉,宛若浩瀚星海。“小生這一去,白奪一個狀元。正是‘青霄有路終須到,金榜無名誓不歸’。”淮羽凝眸,突然抓住他的手。
這一舉動險些嚇到淮墨。這可是劇本裏沒有的。淮墨雖有些慌張,但還是淡然地回握住他的手。“君行別無所贈,口占一絕,為君送行。‘棄擲今何在,當時且自親。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淮墨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暖暖的,流到他心底卻是冰涼。
他突然想起他的噩夢,那日複一日,每晚每晚都深深折磨著他的噩夢。淮羽的手撫過他身上每一寸肌膚,凡他所到之處,就燃起熊熊烈火。他記不清那晚發生了什麼,但他總難忘淮羽在他耳畔的低喘聲。
“墨...你好美...”
淮墨一時有些恍惚,險些摔倒,淮羽一手扶住他,也料到他在想什麼,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小姐之意差矣,張珙更敢憐誰?謹賡一絕,以剖寸心:‘人生長遠別,孰與最關親。不遇知音者,誰憐長歎人?’”淮墨被他抱在懷裏,這熟悉的味道讓他有些失神。自從那晚,往後折磨他的噩夢中總會縈繞這種香味。
“放...放開我...”淮墨小聲提醒道,眼角卻瞥到樓上的陳懷瑾。他還是那副溫潤的模樣,卻似乎比往日更在意這場戲,正不經意地看了下舞台,卻正好與淮墨四目相對。
心驀然一跳。淮墨回過神來,繼續唱起下麵的曲來:“未飲心先醉,眼中流血,心裏成灰...”念到動情處,一滴淚從眼角滑過。
張生離去。淮墨見淮羽下台,這才鬆了口氣,又歎道:“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裏。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說罷,便淒涼離場。
這一幕便是收尾了。
淮墨一下台,剛走進化妝間,卻被人從後麵抱住。“墨...”聽到聲音,淮墨就顫抖起來:“師兄!”淮羽抱得更緊些,語氣裏滿是冰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晚上才表演是為了什麼。”
淮墨臉色大變,小臉頓時煞白,推搡他的手也僵住了。
“你躲不掉的。”淮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