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臻站在霍府門口，心中微慟。許久，才邁開腿，走進去。幾個家仆一看容臻回來，忙迎上去：“嘿喲！容臻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容臻抓住其中一個家仆的手，急切道：“父親怎麼樣了？帶我去見他！”家仆這才領他去了霍長卿的臥房。
霍長卿的頭發這會已是全白，躺在床上，無力地眯著眼，聽到容臻的聲響，微睜開眼，笑起來：“臻兒，你回來了。”容臻鼻子一酸，往日總愛與霍子陵較勁的霍長卿，如今已然卸下來他所有的鋒芒，全身籠罩著一種令人痛心的柔和。
“父親...”容臻握住他伸過來的手，悲切道。“你回來了我很高興，”霍長卿微笑著，回握住他的手，“不久前我找到子陵給你寫的信，這幾年你都沒回來，想必還沒有看到。阿貴，拿信來。”
容臻接過信的一刻，手開始顫抖。這信是五年前霍子陵出發前寫的，他當時本打算瞞著容臻獨自離開，便留一信以做不告而辭之解釋。
子陵的字跡很潦草，容臻一看到這樣歪斜的字便不禁輕笑起來，這家夥一如兒時，不喜練字，素來頑劣，長大了也是如此，沒個正經樣。
任性，衝動，霸道，蠻不講理，在容臻眼中不過是個孩童。可誰承想，到頭來，卻是這個人保護了他一世。
細想起來，他當年負傷，大鬧驚鴻樓，四處尋他，逃婚殺人，後來又將他困在霍府，如此種種，竟全是為了護他周全。
他說，從初見那日，又或許是兒時，他的心裏麵便再裝不下其他人。他不管他是戲子淮墨，還是哥哥容臻，亦不顧他心裏是否還有別人，隻要他愛，就夠了。
“阿湛...你這個傻瓜...”
容臻劇烈地顫抖起來，淚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打濕了泛黃的紙張，花了那行字：
“此世情深，皆為你付。”
而我又給了他什麼？
霍長卿也不免為他哭聲動容，歎息道：“臻兒，帶著子陵那份活下去。”
容臻點點頭，笑起來，可是淚卻不斷流著，似是要把此生的全都流盡。
如若流盡又如何？
離開的人，是再也回不來了。
容臻為霍長卿掖好被子：“父親，好好休息。”隨即離開房間，踱到院子中央，抬頭看到天際的夕陽，不覺出了神。
當年容湛被霍長卿接走，天也是如此的顏色。
瑰麗，繁華。
卻是黃昏。
正如這上海。
仍是熱鬧著，不知國殤，日夜不分地舞著。華燈初上，歌舞升平，而街道上偶起的槍炮聲、轟炸聲，悉數被這弦樂聲掩蓋。
表麵繁華，內裏卻是虛無，危機四伏。活過今夜，也是樂事。哪裏還考慮明天呢？
容臻緩緩閉上眼睛。
腦海中卻映出了陳懷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