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尋洗完第563個盤子時候,終於可以下班了,他左手扶著酸痛的腰,緩慢脫下圍裙,心裏說不出的委屈滋味。
已經在這家“悅隆飯店”幹了三天,夏尋已經記不清洗了多少個盤子,腦海中隻有無盡的清潔劑泡沫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簡直要摧毀他脆弱的神經。兩隻手長時間浸泡水中,顯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皮已經開始泛皺。
不幹了!夏尋決定,明天再也不來了,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怎麼就相信那老頭的鬼話,在這裏莫名其妙當了三天小工,而且分文沒有?自己真是可憐的冤大頭。
心裏這麼想,夏尋臉上還是帶著一副微笑模樣,免得老板看出什麼不對頭。來了幾天,他隻知道老板姓張,是一個身材高大、麵容粗獷的男人,沉默寡言,但說出的話特別有力量,不給人置疑抵抗的機會。坦白說,夏尋有那麼一點點怕他,不然也不會白幹三天不敢發一句牢騷。
倒是廚師王胖子人長得富態和藹,為人一副好脾氣,還常給他點好吃的,讓夏尋心裏舒服不少。
至於什麼所謂的察言觀色,夏尋隻有無奈苦笑,到現在他也沒看透飯店老板究竟是怎樣的人。不過這並不是說這門本事沒有丁點用處,這幾天他趁空閑時觀察吃飯的人,大多數人是何種性格都心中了然,甚至誰的酒量如何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在他眼中整個飯店就成了動物園,每個人的形象有雞有狗有羊有豬,從中窺得一二,出錯很少,才讓他稍微安下心,自我安慰沒有被騙太多,至少還學了點旁門左道。
隻是可能看得頻繁,大腦勞累過度,現在他看不了三個人,腦子就一陣暈眩,胸口惡心,不得不停止。
“老板,我走了。”夏尋麵色恭敬打著招呼,心裏卻忿恨不已,又為自己馬上要脫離苦海興奮不已。
張老板沒說話,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
夏尋心中暗喜,抬腳便走,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夏尋,你明天還來不?”
夏尋心中一緊,慌張回頭,飯店女服務員方虹正笑吟吟望著他。她雖身著簡單的工作服,一張小臉卻相當精致好看。
“當,當然來啊。”夏尋覺得自己說話有些發抖。
方虹的微笑讓夏尋覺得別有意味:“那就好,我……我是想向你借本英語詞典,你是大學生,肯定有吧?”
“有啊,你用它做什麼?”
方虹有些窘迫拽著衣角:“我家裏窮,高中畢業就沒上大學,但我很想繼續學習……”
“我明白了,你放心,明天我拿給你。”夏尋有些感動,可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自己明天本來想不來的啊。他心一橫,對不起了,明天要讓你失望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夏尋騎上自行車回家,此時天已經漸漸黑下來。爸媽知道他在外打工,倒是很支持,對他晚回家也沒什麼意見。
夏尋回到自己房間,從書架上拿起厚重的英語詞典,猶豫片刻,又放下,再拿起,這樣好幾次,他下定決心,抱起詞典就往外走。
“這麼晚了去哪裏啊?”夏尋媽在後麵喊。
“出去趟,很快回來!”
夏尋騎著車子在夜幕狂奔,他知道飯店還要算賬,方虹還要收拾桌子,一時半會關不了門,他現在送過去,明天即便不來也沒有心理負擔。
“吱——”夏尋猛地刹車,目瞪口呆望著大門緊閉的悅隆飯店,透過玻璃,裏麵黑漆漆一片。這麼早就關門,不合常理啊?
夏尋呆立了幾分鍾,心道也許是有什麼事及早關門,便想推車離去,就在身動的瞬間,他察覺出不對勁。
拐角處那個乞丐,在微弱的燈光下,細微的眼神飄離偶爾落到夏尋身上,並沒躲過他的細微觀察。
夏尋隻覺得腦袋隱隱發脹,他深吸一口氣,裝作不在意推著車子經過乞丐身邊,終於看清楚:一隻抓耳撓腮的老鼠形象。
這其中必然有詐。
夏尋騎上車,向前駛去,到路口一個左拐,躲過那個乞丐,又七扭八拐到了飯店後麵。他知道廚房這邊有一個後門,門經常上鎖,隻有老板和廚師才有鑰匙,不過門旁的玻璃窗戶窗戶的插銷已經老舊鬆動。夏尋第一天上班就注意這點,完全出於他觀察人的本能,沒想到還真有用到的時候。
把自行車架好,夏尋顫巍巍爬上去,左手扒住牆,右手猛一使勁,果然插銷被震落,窗戶被緩緩推開。夏尋長吸一口氣,伏下腦袋,雙腿用力蹬牆,身體慢慢向上拱,費了半天功夫,整個人才鑽了進去。幸好天色已黑,周圍人也較少,他才不被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