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的風俗自然還是與當年的春秋相同,戰士死在異鄉的路上,沒有屍體可以帶回來,那麼自然而然的便隻能剩下衣冠。
清明時節,家中男子不管老幼攜帶酒食果品紙錢上墳,燒紙錢,為舊墳覆新土,讓做晚輩的稚童少年們在城中折上嫩新枝插在墳頭,燒過黃紙,然後叩頭行禮,祭拜先祖,求一些陰福,便可返回。
清明什麼時辰上墳沒有定數,早晚皆可,隻不過留下城今天頭頂大雨潑得厲害,墳頭大多在城郊,離得不近,許多百姓心疼衣衫,都希冀著能晚一些等雨小去了再去掃墓。
城主府中程楠的那三十一騎的出城就顯得十分刺眼,留下城內青石板街道由中間往兩側低斜,平時不易察覺,到了大雨時節,看到雨水滑入水槽,才能看出明堂,三十名披甲鐵騎馬蹄陣陣,重重敲在街道兩旁的人心上,聯係這名程將軍曾經在邊境沙場上殺敵破百、以及日日在城主府中殺人喝酒盡興的血腥事跡,升鬥小民們就愈發覺得這名軍旅出身的城主可以放心依靠。
付饒是商賈,商人掙錢再多,終歸不如江南士族地位尊崇,付饒雖然是留守城屈指可數的富人,但所擁府邸仍是離城主府第所在街道隔了兩條街,好在付府在主城道上,鬧中取靜,恰好可以看到三十一鐵騎馳騁出城,為首便是不合官製身披甲胄的程楠,坐騎是一匹罕見汗血寶馬,通體淡金色,汗血寶馬本就已經格外珍貴,這一匹駿馬又是其中翹楚,雄健異常,讓城中富人垂涎三尺,讓百姓望而生畏。
城主程楠一馬當先,目不斜視,自然沒有留心到付府大門高牆青瓦下,蹲著一個青衣少年,一名身嬌體柔眼兒媚的丫鬟替他撐傘,那青衣少年牆角根屈膝蹲著,臉朝南麵,好不容易燒掉幾捧黃紙,約莫是心意已經盡到,還剩下一捧黃色紙錢放回了懷中。秀色可憐的丫鬟小聲提醒說道:“蘇公子,給先人用的紙錢不好放進活人懷裏的,奴婢幫你收著吧?”
蘇離站起身,見她左肩濕透,拿手指將紅木傘骨往丫鬟那邊推了推,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望著雨中疾馳而去的鐵騎,笑而不語,隻是搖頭。
眼角瞧見小傘又悄悄往自己頭頂這邊傾斜,好氣又好笑地接過小傘,不偏不倚撐在兩人頭頂,丫鬟春弄抬起小腦袋,眨巴眨巴那雙天生春意盎然的眸子。蘇離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道:“先送你進府,等下我要出去走走,你就別跟著了,這趟離開留守城也就不知牛年馬月才能回來。”
丫頭有些不滿的嘟囔的道:“你可能還沒我大呢,這麼老氣橫秋。”
蘇離搖頭笑了笑,隨意說道:“走吧,先送你進去。”
身段初長開的小丫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了,善解人意說道:“就這些路,奴婢跑幾步就到啦,公子你徑直去逛街便是。”
蘇離淡淡一笑道:“怎麼,不想再去看看夢先生?”
那一刻,小姑娘好似如遭雷擊,整顆心肝都顫了,癡癡然說不出話來,隻是翹起那再年長幾歲便會驀地削尖下去的小下巴,想著記憶中那張笑容醉人的臉龐。一些情竇初開,總是莫名其妙,也許多半會被雨打風吹去,但此時此景,讓小姑娘措手不及。
蘇離笑著將她送入付府,走入府中,一名鳳華絕代的男子坐在了那兒,那張驚豔絕倫的臉龐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感歎一聲,若非此人是男子,相比足以排上天下絕色榜。
夢無憂,蘇離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發現他而且找到他的會是眼前這個人。
“先下去吧!”夢無憂的聲音很淡,很輕,可是卻聽到非常清楚。
丫鬟留戀似得再看了一眼夢無憂的臉龐,而後轉身離去。
“我該出城了。”蘇離望著眼前這個不知道來意的男子,夢無憂的出現對於他來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曾經的七境最強,如今的夢無憂已經不再是七境最強的了,在這段時間之中,他已經很幹脆的邁了過去。
“公子,他不值得你出手。”夢無憂望著蘇離語氣輕緩的說道。
蘇離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世間有太多的人不值得我出手了,可是這不代表我就不用出手了,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做的不是嗎?”
看著蘇離的背影,夢無憂臉色有些平靜,深邃的眸子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從未想過魔刹天居然還會有傳承活下來,大光明劍還存在與這個世間,若非他與蘇離之間的距離太過近了,同出一源的他感覺到了大光明意,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夠遇見蘇離。
可是當見到了蘇離的那一刻,他真的也不知道該如何,這些年來他就如同沒有靈魂的屍體一般,隨著自己的心意無處飄蕩。
“我可以幫你!”
夢無憂很誠懇,雖然不知道跟著蘇離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是不跟著又怎麼會知道到底有沒有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