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鄉故人(1 / 2)

交租的日子到了,小金貴一大早,就忙著幫老大爺將雪白的稻米裝入籮筐,激動的一夜都未曾好睡的他,連香噴噴的新米粥都未曾喝完,便一個勁地催著老大爺快走。

老大爺口中的左老爺,名叫左寶貴,是左家莊的大地主,家裏田地頗多,大都租與佃農耕種,自己隻穩坐吃租,老大爺就是他家的佃戶之一。

每到秋後收租之日,四麵八方的佃農,肩挑手抬著顆顆汗珠換成的雪白糧米,將左寶貴家門外的大場地,排的是滿滿當當。散發著清香氣息的新米,如小山一般,堆滿著左家的大倉、小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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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貴與挑著米擔的老大爺,第一個來到了左老爺家的大門前。此時,收租尚未開始,隻有看守門房的,在低頭打掃著場地。

心懷忐忑的小金貴,抬眼打量著眼前的人家:門樓沒有自己家的高大氣派;院子看上去也比自家的小多了。可在這地處荒遠的小山村裏,眼前的人家,已算得上是屈指可數,頂尖的大戶了。

“隻是不知道左老爺,會不會象自己的爺爺那樣好心和善呢?”小金貴不無擔憂地,在心裏嘀咕著。

收租的時辰到了,左家大門已經洞開,左家老爺左寶貴,在家人們眾星捧月般的圍護下,走了出來。

原本三三兩兩,低語竊竊的佃農們,立刻安靜了下了。夥計們已將收租所用的一應器械,擺放齊整。肩挑米糧的佃農們,正陸陸續續朝場地而來。帳房先生手把算盤立於桌旁,等待著左老爺的示令。

排在最前麵的小金貴,忙抬眼觀瞧這位左老爺,在他用來衡量對照的標準,自然是他自己的爺爺:隻見這左老爺,身著褐色長衫,上麵罩著藍色團花的馬褂,看上去比爺爺年輕很多,身材也比爺爺高大了一些,而且還胖了不少;臉比爺爺的長,鼻子上還多了副眼鏡,雖沒有爺爺慈祥,卻也斯斯文文,沒有什麼惡氣--小金貴懸著的心,落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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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鄉鄰,辛苦!辛苦了!”桌前立定的左寶貴,雙手抱拳向眾佃戶環轉一揖,客客氣氣地說,“感謝老天護佑,今年豐調雨順,讓我們大家都有個好收成,都能吃上一口飽飯!希望咱們明年繼續努力,再創新高!”簡短的套話之後,他衝身邊的帳房先生一揮手:“開始吧。”言罷,便轉身欲去。

“等一等,左老爺!”未待左寶貴踏上門坎,手拉著小金貴的老大爺,緊追兩步在後麵喊道。

左寶貴聞言停住了腳步,回頭奇怪地望著這一老一少。

“有事嗎?大叔--”老大爺亦是左氏一姓,論輩份,老大爺當是左寶貴的叔輩。左寶貴不失禮數地問道。

“這孩子—您看這個孩子,您能不能幫幫他?”麵對著左寶貴,老大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裏的意思。

“這孩子怎麼了?您老別急,慢慢說。”左寶貴有點丈二金剛,他麵露詫異,語氣和緩地寬慰著老人。

老大爺頓了頓,穩定了下緊張的情緒,繼續道:“這孩子是從土匪那裏逃出來的,說家是沈家堡的,您去過省城見過大世麵,您知道沈家堡在哪兒嗎?”

“沈家堡?”老大爺雖詞未達意,但左寶貴已明白了七八分,尤其是聽到“沈家堡”三個字,忍不住高聲驚問。

“跟我來,到家裏說--”隨即,左寶貴將這一老一少,讓入了家門。

左寶貴何以對“沈家堡”如此敏感緊張?原來這裏麵有一段眾所不知的淵源。

左寶貴並非平庸之人,年少時亦勤奮好學、胸懷壯誌。民國元年,一心求學的他,在父親的支持下隻身去省城讀書,半道上卻突遇暴雨迷失了方向,誤入了沈家堡。是沈家堡的堡主沈繼祖收留了他,並讓身染風寒狼狽不堪的他,踏踏實實安歇了下來。待病調理好之後,又親自向其詳細說明了路徑,讓管家沈安,一路將其送上了通往省城的官道。

左寶貴在省城求學三年,視野心胸變的更加開闊,本打算在外麵闖出一片天地,可不幸父親染病不治,他是家中唯一的獨子,不得已,重新回到了老家這個把掌大的老山村,子承父業,做了個守業持家的地主。

盡管此事已過去近二十年了,卻讓他一直牢記心懷,特別感恩沈家老爺!所以,一聽到“沈家堡”三個字,就倍感驚訝、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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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同居一村,同一祖姓,老大爺卻是第一次登左寶貴家的門檻,身處高房大院,老人家還真有點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