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驟緣風欺,寒鴉怯驚啼。冰成三尺劍,畫梁魂已西。”
曹芬懸梁自盡了!這一慘痛的噩耗,如五雷擊頂,將沈家上下,轟了個魂飛魄散!
這一突發的變故,如泰山崩塌般直壓而來,把活著的每一個人,都生生砸入了黑暗無底的萬丈深淵裏。
“嗷嗷”待哺的,剛滿一周歲的沈華駒;拉著已全身涼透的母親的手,搖晃著直喊“娘,娘,你別睡了,娃娃哭了!”的沈忠駒;蹲在妻子屍身旁,抱頭痛哭著的沈安貴;還有那還在梁上晃晃悠悠著的,幽靈般的繩索。。。。。。這悲淒慘痛的一幕,讓聞聽噩耗,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娘家的沈七鳳,心,都碎成了粉沫!
眼前一陣陣發黑的她,撲上去抱住曹芬的屍身,哭喊搖晃著:“妹妹!俺的好妹妹。。。。。。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狠心拋下這吃奶的孩子呢。。。。。。為什麼呀?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什麼呀?讓年紀輕輕的你,舍下咱這一大家子。。。。。。”痛不欲生的沈七鳳,撕心裂肺地捶胸頓足著。
她踉踉蹌蹌挪到炕前,哆嗦著兩手抱起已哭啞了喉嚨的小華駒,緊緊摟在懷裏,心碎地輕輕拍打安撫著。。。。。。淚眼,卻望向悄悄蹭到跟前,驚懼地牽住自己衣襟的小忠駒。。。。。。孩子那惶恐、無辜的眼神,直如兩把鋼刀,剜割著她那疼痛的心。
。。。。。。
“四弟,這到底是為什麼呀?好好的,怎麼就到了這步田地了呢?。。。。。。”蹲坐到痛哭的弟弟跟前,將兩個可憐的侄子全都摟抱進懷裏的沈七鳳,哽咽著問。
“大姐。。。。。。咱家的天。。。。。。塌了!小芬。。。。。。小芬讓俺給逼死了!俺不該打她。。。。。。俺該死呀!大姐。。。。。。嗚嗚嗚。。。。。。”語一出口,沈安貴就失控地嚎啕痛悔,道。
。。。。。。
事情的原委,還得追溯到三年前的雞蛋風波。
遭到大隊關押毒打的吳氏,又傷心又委屈。那因為孫子才得以緩和的婆媳關係,重新惡化、封凍。
心疼母親被毒打的沈平貴和沈福貴,更是憤恨曹芬的不公正,加上內心深處原本就存在的成見,每每麵對曹芬,兩兄弟不是冷言冷語,就是一幅鐵青不滿的麵孔。
唯有一直維護大局的沈銀貴,理解、寬容著曹芬的不得已,一如既往地如親哥哥般,幫著曹芬做些粗重的體力活兒,關心疼愛著小侄子。私底下,更是沒少費心思調劑、維護的家庭關係,卻總是不如人意地朝著逆反的方向,愈演愈烈。。。。。。直愁得他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沈安貴,隻剩下長噓短歎的份兒。
然而這一切,還算不上是最主要的!關健是曹芬的姐姐曹菊的攪擾,才是最讓人頭疼的!隔三差五,總要來遛達一趟的她,氣焰不僅沒有半分收斂,反倒更加的無禮、囂張。。。。。。每見到吳氏不是指槡罵槐,就是故意摔臉子、踢東西。。。。。。這帶著挑釁的無理傲慢,讓心懷怨恨的吳氏,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於是針鋒相對的口角、對罵,便成了不可避免的常事兒。
性情偏激、介蒂已經根深的吳氏,早就沒有了過去那寬容、柔和的半點影子。與四兒媳婦冰火難容的她,就連親生的四兒子,都開始排斥、敵視著。
分家單過的沈安貴,每每有點好吃得東西,心裏依然還是惦記著生養自己的母親。可每當他誠心誠意的給母親送過去,賭氣的母親,總是瞅都不瞅一眼。。。。。。更別說是給兒子留點情麵——哪怕是嚐上一小口,也能讓夾隙生存的他,心裏稍稍得到點安慰。
日子,就在這別別扭扭中,煎熬、折磨著每一個人。唯有“咿咿呀呀”學語的小忠駒,才偶爾能讓每張陰鬱的臉上,閃過曇花一現的笑意。
。。。。。。
兩年之後,曹芬又順利地為沈家生下了第二個孫子,沈華駒。怎奈小華駒的到來,也沒能再讓這個分裂的大家庭,重新和睦起來。
磨擦越多,嫌隙越重。冷漠的吳氏,不但自己對月子裏的媳婦、孫子不管不問,就連沈七鳳給小侄子做的尿布、小衣服,她都阻攔著不讓給。。。。。。為此,沈七鳳還同不可理喻的母親大吵了一架,哭著離開後的她,賭氣一個多月,都沒有踏進娘家的門。
滿月後的曹芬,因營養不夠至使奶水不足,把個瘦弱的小華駒餓得“哇哇”直哭。為了給妻子催奶,沈安貴狠了狠心買了兩斤肉,燉熟後就忙著先盛了一碗,給母親送過去——他想讓太久沒嚐到肉味的一家人,都能吃上一口。
豈料對兒子的一片孝心根本不領情的吳氏,賭氣將捧著肉碗的兒子用力往外推,措不及防的沈安貴,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正好退到了門框上。。。。。。隨著後背與門框的撞擊,滾湯的肉汁濺灑了其一手,燙得他兩手一哆嗦,滾燙的肉碗,隨著兩手的鬆動順勢下滑,“咣啷”一聲就碎在了地上。。。。。。手還呈捧狀的沈安貴,愣愣地盯著腳下還冒著熱氣的肉塊,七尺的男兒,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如翻江倒海般五味雜陳的心裏,直攪得他嘴唇一個勁翕動著,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得出來。。。。。。他彎腰顫抖著手撿起地上的肉,一塊塊洗幹淨放到母親家的碗裏,而後,才拿著破碎的碗渣兒,默默地出了母親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