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北夏國都已是一片的火海,城內外刀光劍影,喊殺震天。
錦蘇的話讓淩雪兒宛如五雷轟頂,她不相信李軍毅已經離她而去了。
她流著淚道:“他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他以為這樣我就開心了,他寧願娶明月,寧願讓我恨他,也不讓我看他最後一麵,他真的好狠的心……”
錦蘇已是奄奄一息,蒼白的臉依然強撐著一抹笑容,啞聲問道:“小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上我?”
直到這最後一刻,他還在不舍地追問。三個月來,他一直都想知道答案,他的手無力地輕柔她被風吹亂的發絲,身後是如血的殘陽。他清俊的臉龐,依然是芝蘭玉樹,風華絕代。
她緊握住他的手,眸中滿是淚水:“錦蘇……錦蘇!”
他笑了笑,天際間絢麗的煙霞也比不過他此時的美,用從來沒有的溫柔語氣說道:“小雪,快告訴我……沒有時間了!我想知道……”
在這一世,李軍毅離她而去,她都來不及看上他最後一麵,也來不及對他說這句話,錦蘇眼看著此時已是命懸一線,宛若遊絲,她點點頭,眼含淚水,毫不猶豫地說道:“嗯!我愛你,你打得賭沒錯,你贏了!你贏了!”
他滿意地笑了,虛弱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如果,還有來生,你一定要對我說,不要等到最後……讓我愛,都來不及……”
他說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廝殺連天的戰場,在她眼裏宛如隔世,她懷裏緊抱著錦蘇,他的樣子仿佛睡著了一般,那樣的安靜。
主帥戰死,軍心動搖,人心惶惶。天還未大亮,納罕親率大軍,勇猛善戰的軍隊終於破城而入,攻進了都城,國君被擒,北夏國兩百年的基業在這一夜宣告結束。
幾日之後,忘憂穀外,緩坡之上,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子,一座木屋前,淩雪兒站立了許久。
這裏,君毅曾經住過,在她一惱之下離開將軍府,回到忘憂穀時,他就住在這裏守著她。
每日悄悄潛入穀中,給靜靜送去為她解毒的藥,那藥裏有他身上的血液。他一直在服用一種類似鳳樨藥效的東西,他的血液裏已滲滿了藥性。
推開眼前的房門,淩雪兒走了進去,屋內很整潔,簡單的桌椅,桌麵的花紋古樸淡雅,一套精美的茶具,她認出是君毅在將軍府裏常用的那套。
她緩緩坐地在掛著紗幔的床邊,精美的流蘇寂寞地隨風搖擺著。垂手撫摸著被褥,指間似有隱隱的冷梅香,她吸吸鼻子,眼中已濕潤。
床頭擺放著一對兒繡花枕頭,上麵繡著鴛鴦戲水,她也很熟悉,正是她和君毅在將軍府裏平日裏用的。他來了,把它也帶在身邊,隻是曾經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卻因心中恨他,而不願意見他。
她含著淚水靜靜地打量著,目光緩緩地落在一幅半人高的畫卷上。那是君毅最後為她畫的像,畫上的她一雙宛若秋水的眼眸,線條優美的俏臉,紅唇似豔麗的花瓣般嬌嫩。一身宛如霞光的五彩衣裙,雙手捧在胸前,一朵夢幻般的花朵在那裏綻放,絢麗的光芒美輪美奐。
她腳下是一大朵盛開的七色花,如同花座一般圍繞著她,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聖潔而高貴。
畫上的她,眼眸淺笑,靜靜注視著她。
這就是六十年之後,在宋曉王宮外,聽歐陽納月和南宮劍兩個人,口裏所說的美人圖。
這個美人真的是自己。
這一夜,她在靜靜心疼的目光中,喝了兩大壺酒,完了,又伸手要喝,卻被靜靜按住。
“夫人,你不能再喝了!”她皺眉,夫人自從安葬了將軍和錦蘇大人之後,每天一直都在借酒澆愁。
她推開靜靜的手,含糊不清地道:“讓我喝,除了喝酒,還能怎樣?”一抬手,又一杯灌了下去。“他們都走了,全都走了,讓我一個人呆在這裏,他們也不管我了……”
靜靜陪著她一起落淚,安慰道:“夫人身體保重,將軍如果看到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在那裏也會不開心的!”
淩雪兒聽了這話,傻傻地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靜靜,你知道嗎,六十年後,他在滴水閣等我,我還會再見到他的。”她興奮起來:“還有錦蘇,他們都在,我還會見到他們的。”
靜靜聽得是毛骨悚然,夫人這是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
她卻捧著酒杯,憧憬道:“我要是再見到老大,一定好好愛他,不再惹他生氣,不和他鬧別扭,隻要能天天看到他,天天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