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壬戊狗年,秋末,下午,天色漸暗,北風呼嘯著卷起地上的堆積的樹葉,與半空裏隨著小雨點飄落下來的葉片混合著,撕打著編織出一副不規格的陰陽太極圖。
“喀嚓、喀嚓”公路兩旁光突突的樹幹在大風中接二連三的折斷了幾根,折斷的樹幹重重的打在地麵上,拍打著厚重的沙塵,“噗、噗、噗”發出悶悶的聲響;有的還掛在樹上,在風中“沙沙”的呻呤,在陰冷、昏暗的天氣裏,這些聲音沒來由的讓人感到毛骨怵然。
“叭、、、”一聲汽笛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遠遠的一輛長途大巴車,在崎嶇的道路上一搖一擺的蹣姍著行駛過來。“媽媽,窗外有鬼!”車後排靠窗的位置上,一個小女孩尖叫著撲到她媽媽懷裏,年輕的婦女,皺了皺眉,看了看窗外,光潔的麵龐上慢慢的漾開了笑容,這一笑仿佛春風拂過,空氣裏憑空暖了幾分、、、、、、
“小韻,那不是鬼、是樹木,秋天來了,葉子都落了,光凸凸的,你看,是不是很像你們學校外麵的樹呀?”邊說著,邊把小女孩的頭輕輕的掰過來,朝窗外看去。窗外風雨交加,雨越下越大,天邊餘下的一絲亮光正慢慢的被烏雲吞噬,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很快視線就模糊了、、、、、、接著隻能看到車窗上映出的人影,聽到雨點敲打著窗戶的聲音。
剛才說話的小姑娘一家坐在後排的位置上,大約五、六歲的樣子,白皙的皮膚,圓圓的小臉蛋上,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著車內的人們。車子剛駛出縣城,正往上溪鎮方向開去,今天是縣城趕集的日子,車裏的坐滿了滿載而歸的人們,過道裏擺滿了人們的大包小包,散集的人們興奮的議論著今天在城裏見到的新鮮事,城東新開了家商鋪、城北設了個加油站等等。
誰今天買了什麼東西,買貴了還是買便宜了,這些都是鄉裏鄉親們散集後在車上交流的信息,小女孩和媽媽的對話在這嘈雜的空間裏就像石子投入湍急的河水一樣,連波瀾都沒泛起一絲。
“媽媽,你說,這車子能坐多少人?”剛才的小女孩拉扯著年輕媽媽的手,“小韻,自己數一數啊,老師怎麼教你數數的呢?”叫小韻的小女孩甜甜的一笑,從媽媽懷裏站起來用小手指點著數“一、二、三、四、五、、、二十、二十一、、”突然她叫起來“哥哥!哥哥!”她的小手指還停留在點她哥哥的上空,隻見她哥哥的小臉蛋正隨著車子的顛簸而痛苦的扭曲著,“哥哥!哥哥!媽媽!”她緊緊的抓著她媽媽的手,莫清雅,小女孩的媽媽,臉色煞白,眉頭緊皺,一雙含淚的明目正緊緊的盯著在丈夫懷中的兒子,兒子緊閉著雙眼,整張臉因為咳嗽而扭曲變了形,咳欶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似的,看得莫清雅整顆心裏糾了起來。丈夫輕輕的拍打著兒子的後頸,好一會,兒子終於止住了咳嗽,卻“哇”的一聲吐出了口鮮血,“停車!停車!”她丈夫韓方淳激動的大叫著,軍人的聲音裏透著股不可抗據的威嚴,“嘎-”一聲,車子停住了,“可能是老毛病。”韓方淳邊說著,邊麻利的把小孩平放在坐位上,莫清雅輕輕的擦去兒子衣服上的血跡,邊說“過了前麵的黑岰嶺,前麵的路就平順了。”“都兩年沒犯病了,這好好的怎麼突然又犯病了”丈夫似乎是自言自語般。“我到前麵去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跟我們換位置的,這後麵巔得太厲害了。”說著韓方淳抱起兒子大步朝前頭走去。
看著丈夫高大的背影,再看看車上的乘客,莫清雅短暫的陷入了沉思:自己年少時長年在外求學,畢業後又遠嫁他鄉,她知道這車上的都是些鄉裏鄉親,自己卻一個都不認識,他們恐怕也不認識自己,這次是姥姥90歲的大壽,她帶著一對已經6歲的雙胞胎兒女趕回來給姥姥過壽,小孩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回外婆家,自己的姥姥雖說和自己沒有血親,卻是非常親近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聽莫媽媽說,當年媽媽懷著才7個月的身孕去挖野菜,那年月懷孕的人隻要沒到生產那會都是家裏的勞動力。莫媽媽不知不覺就走遠了,等到要回家時才發現太陽已經下山了,冬天的山溝裏沒見了太陽就特別的冷,莫媽媽挎著籃子,挺著個肚子往家裏趕,不料因為走得太急,卻絆著了石子重重的摔了一跤,整個身子撲倒在地,痛得她無法動彈,最糟糕的是,肚子裏的孩子被一撞擊,動靜特別的大,已經生過三個孩子的莫媽媽知道,這是肚裏的小孩子要提早降臨了,她咬咬牙想站起來,努力了好幾次都是徒勞,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空,山溝裏四周裏靜悄悄的,連蟲子鳴叫的聲音都沒有,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看著籠罩在黑幕下安靜的四周,時間媽媽焦慮萬分,“有沒有人啊?”“快來人啊!”她用盡的全身的力量呼救,受傷了的聲音是那麼微弱,徽弱到在這靜謐的山穀裏都沒有產生多大的回響,尤如泄氣的皮球一般,“撲”的一下就再也沒有回彈的力量了。天氣越來越冷,莫媽媽知道自己得努力站起來,怎麼也得走到山穀口去,不然今晚恐怕得凍死在這裏了,還有肚中的小生命。母愛的力量是偉大的,莫媽媽想到肚中的孩子,她竟然站了起來,可是搖搖晃晃了兩下,眼前一黑,又倒下了,她暈過去了,在這漆黑,陰冷的夜裏,在這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