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己也不是真的那麼不近人情。
隨手從成衣鋪子偷了件衣裳,然後給了跑腿乞丐一小塊碎銀子,打發他去城裏給楚暮陽報信。清雨的身份不好暴露。
怎麼說蘭菱也是個見過世麵的女子,當日實在是環境迫人,慌亂些倒也正常。如今安全了自然不會傻得到處張揚。
讓楚暮陽知道自己沒有食言,蘭菱還活得好好的這個消息,其實是次要的。主要還是讓清雨別擔心。
上次莫名失蹤,清雨嘴上不說,心裏的著急,幾天幾夜無眠,簡直讓她愧疚的無地自容。
不敢放鬆腳下的速度,一邊刻不容緩地飛奔,一邊思緒又回到了小時候。
想起了初見清雨,那個總是哭的小男孩兒。
小時候的清雨總是哭。
吃不飽哭,睡不好哭,沒人玩哭,衣服髒了哭,訓練疼了哭,連被通知要和自己搭檔也哭。
一張秀氣可愛的包子臉,哭得像個小花貓。嘴裏嗚嗚啦啦,半天才讓人聽清,是在說,我不要和女的一組。
當時因為逃跑被教訓了很多次,好不容易安生了幾個月的封澄,一點都不相信,站在自己麵前哭成這樣的小包子,竟然是個快滿九歲的男生。
不屑是有的,她向來看不起軟弱的人。所以對清雨也是不涼不熱的語氣,能不搭理就絕不搭理。清雨也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愛哭,用怯怯的小眼神望她,又水汪汪的不肯掉下淚珠。
這真是個嬌滴滴的貴富小姐。
封澄堅定地如此認為。
直到——她再次逃跑的那一天。
那是她最後一次逃跑。
她計劃得很周全,卻唯獨漏了清雨這個小包子。
被發現時,她一臉如臨大敵,暗暗握緊了手中的小刀。
清雨卻衝她笑得明媚,“你快走,我掩護你。”
於是她真的走了。當然,逃跑再次失敗了。她不出意料地再次被狠罰,還順帶牽連了小包子。
自那以後,封澄便像個小男子漢似的,保護起愛哭的小包子。倆人的關係突飛猛進,清雨也受到封澄的影響,訓練時也不哭了,格外用功。
一轉眼,九年過去了,真快,真快啊。
感慨著,封澄停了腳步。前方不遠處有輕微的響動,看起來人數不少,但是又訓練有素。
本來身上有傷,她也不打算驚擾對方,一轉身,卻又僵在原地。
誰說殺手的隱匿功夫最好?這簡直是血淋淋地打臉。
天空還未全白,隻是這個時辰偏遠的城外決計不會有人。
依舊是月白袍子,發絲有些飛揚,悠閑懶散地立著,邪魅的氣質怎麼掩都掩不住。
南祈辰不慌不忙地朝著封澄走來,走到第三步的時候,他已經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別來無恙。是出來賞月的麼?”認真的語氣。仿佛在說好巧啊我也是出來賞月的。
封澄抽抽嘴角,身上的傷還在撕扯著疼,她可沒功夫和對方閑話家常。
“我什麼都沒看見。”淡然的表情,希望南王世子能寬容的放行。
“我可全看見了。你說該不該殺人滅口呢?”說話的功夫人已經走到了封澄麵前。“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一起賞賞月還是可以的吧?”頓了頓,嘴角扯開一道友好的笑容,“或者,我借你個地方,養養傷,可千萬別不領情。”
封澄在聽到養傷二字是,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戾氣,很快又恢複原狀。也淡淡地笑了,“卻之不恭。”
南祈辰銳利的眸子半眯了眯,隨即笑得玩味不明,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封澄看著不肯出房門的人,有些惱怒。說是給她找個地方養傷,卻非要守在屋裏,這算幾個意思?雖說第一眼看到自己穿女裝並沒驚奇,倒像是本來就該如此的樣子,讓封澄有些驚疑,不過她才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浪費心神。
“請你出去。”眼下還是快送走這尊大佛要緊。
優雅地笑了笑,回身——利落地鎖門。
“不過是同處一室罷了,你別忘了,我們還同床共枕了一晚。”從門邊轉身回來,徑直走向房間裏的桌子,一手茶壺,一手茶杯,南祈辰身子前傾,還故意眨了眨眼。
封澄愣了愣,她是真的完全沒印象。
南祈辰看她這幅表情,才想起當時封澄暈得透透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美豔絕倫的那張臉,頓時氣滯了一秒,身上竟然熱起來。
不由哀歎一聲,真是男人本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