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轉過身子慕辭就停下來,皺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旁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問一句少爺怎麼了,最後得到慕辭微笑的一句無奈話語。
“衣服沒換,這樣子進宮會捱廷杖的!”
宮規森嚴,他一個正三品的上將軍也違逆不得,若是在非國喪的時候穿著孝衣進宮,可是大不敬的罪名,隻怕至少是二三十廷杖後就會被人扔出來,以後也不會得到什麼晉升的機會了。
慕辭笑著往府裏去,一邊低聲地安慰幾句,待會兒老太君問起來,就說他領著李玖出門,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到時候去壽安院給老太君請安。
李玖在信和殿偏殿上站著,一副執拗的模樣,不屈地與上麵不動聲色坐著的人無聲對抗。開始的時候一旁觀望的司薄公公還會小心地開口勸兩句,什麼身子笨重不如坐下,隻是今上低咳後他便不敢言語,然後便成了現在詭異而安靜的模樣。
李玖站立的姿態雖然挺拔不屈,身形卻是略微晃動,一手已經暗暗地扶著自己高聳的腹部,就連大冬日耽誤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眼睛裏也是一片朦朧。
她隻覺得自己臉上涼涼的,像是經雨淋濕,不像是滾燙的眼淚滑落時候的模樣。她的眼淚還在打轉,沒有掉落,所以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失去氣節,這想法才支撐著她在偏殿站了這麼久,隻為了和今上對峙。
眼光朦朧的人早已看不清書案後的人,隻是不願意屈服罷了。李玖明白這時候她隻能靠著自己,或者說靠著今上對自己的憐惜,來達成目的。
李玖清楚她並沒有什麼讓今上妥協的地方,那些所謂的親情,也在敬王過世後煙消雲散,皇族裏的親情,父子兄弟間尚且不可輕信,更別提縹緲的叔侄了。李玖能用來打賭的,隻有她酷似敬王妃的容貌了。
今上或許對所有人沒有感覺,對敬王妃的那份似愧疚似眷戀的心卻是真得。這也是李玖確定的,她才敢穿著敬王妃最愛的顏色和發釵,隻為了求一個承諾。隻是現在她們在對峙,不曉得最後的輸贏如何。
“司薄,去給九郡主搬一張椅子過來,站累了也是該坐著歇息一會兒了!”
等到李玖的身子劇烈地晃了一瞬,原本不動聲色的今上已經蹙眉,低聲吩咐了偏殿裏現在唯一的宮人。司薄公公自然覺察了今上的一時心軟,連忙下去搬了一張舒適的椅子來,就放在李玖的身後。
司薄公公輕輕地扯了扯李玖的大氅,低語一句九郡主何必為難自己,也讓聖上為難不是,不如坐下與聖上好好地說道說道,聖上什麼時候不是最疼您的呢,你低下頭求一求,聖上哪次不是答應了您的麼!
是啊,自來李玖求一求的東西,哪怕旁人在喜歡,最後還不是她一個郡主得在手裏。小時候和三公主李玉橫爭執不休的一顆漂亮繡球,宮裏一塊珍稀的寶玉,長大後不去和親的名額,出宮的令牌……
隻是這次不一樣,李玖默默想著!她沒有接司薄公公的話,而是繼續筆直地站著,覺得雙腿發麻了就悄悄地移動一兩分,不讓自己摔過去。
“阿玖,你這次求的,究竟是什麼呢!為了一個不值得的條件折磨自己,順便也為難了孤,甚至還消磨了孤對你的疼愛,值得麼?當年的事情,你不過是一無所知,你怎麼確定的,對的那個人是你父親,而不是孤?”
今上一貫是個冷淡的君王,至少在大多數人眼裏都是如此,不動聲色運籌帷幄,平時很少見他露出情緒。隻是現在李玖看著他痛苦不解的模樣,心裏原本堅定的想法也想是土崩瓦解一般,竟然會消散一些。
李玖莫名地記起敬王妃剛去世的時候,她和李璟因為年幼受到府裏月姨娘的刁難,又因為傷心而染病。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就見今上坐在她的床邊,一臉慈愛的樣子籠罩著一層金光,瞧著就和夏日裏敬王喊自己起床的時候一樣。
李玖恨過敬王,怨過敬王,可敬王畢竟是她的父親,血脈至親的父親。敬王領她騎過馬,趴下去給她當馬騎也是麵帶笑容,敬王寵溺著她心疼著她!今上呢?李玖敬過今上,念過今上,在敬王離開後把他當做了自己的第二個父親,今上會在百忙之中關心她,會給她講好多好多的道理,會連夜批改奏折為了領她出宮……
隻是現在選擇一個,李玖就無從選擇了起來。李玖抬頭與今上對視,最後還是無奈地抹了一把眼睛,瞪著書案後的那個人一臉堅定不移。
怕什麼呢,不是早就想好了麼!李玖給自己打氣,這才有足夠地勇氣開口。
“小九不知道當年是非對錯,也無心知道!隻是我父親與阿娘一世夫妻,為何不得生同寢死同穴,還請聖上把我阿娘屍骨移去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