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是這樣想,左胸口處卻還是漲漲的,一種奇怪的暖流不斷湧進他的心裏。
“知道你不痛。”明眸包紮好之後,將剩餘的紗布收了起來,“但是,手指破了,若不小心護理,就容易感染,何況你現在還要治療眼疾,可一點也不能馬虎的。對了,這兩天這根手指不要輕易下水哦。”
她認真的囑咐著,一邊端了藥罐來到了院子裏,打開下午她剛購買的爐子,抱了些樹枝準備引火。
不一會兒,爐火就著了,明眸蹲在地上,拿著芭蕉扇不停的扇著爐火,好使火更旺一些,這藥罐裏,最主要的一味紫芸草非得用旺火逼出它的藥性才行。
鬼魅斜倚在門邊,雙手環抱於胸前,慵懶的望著她,雖然眼前一片漆黑空茫,可是,聽著她不停的用扇子扇風,就能猜到她忙碌時的樣子了。
“小甜心。”他輕輕的喚著她,薄唇勾起,“你知道你最吸引本座的是什麼嗎?”
“什麼?”明眸頭也未抬,懶懶的答。
“哼!”他微微仰首,心裏想說,她最吸引他的就是那種執著和幹淨的心,然而,話到嘴邊卻還是沒能說出口,畢竟這種矯情的話讓他一個大男人親口說出也太為難了。
他輕輕的笑了笑,紅色的眼眸看向了逐漸暗沉的天空,放佛看到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那是個無風無星的夜,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他手中的劍不停的刺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卻始終沒有傷及到致命部位,他就是想要那個人親眼看著自己是怎麼不得善終的。
然而,突然出來一道憤怒的女聲,“夠了。”旋即,他看到一抹嬌小的黑影衝到了地上躺著的那個男人身邊。
鬼魅一愣,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個蒙著黑紗的女人,“你是他親戚?”
“不是。”
“朋友?”
“不是。”
“熟悉的鄰居?”
“不是。”
“那你跑來做什麼?活膩了?”鬼魅挑了挑眉,看著手中寒光閃閃的利劍。
“如果你要殺他,一劍就可以了,為什麼要這樣羞辱他?”明眸憤怒的指責。
“嗬。”第一次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他邪佞的笑開,“你可知道本座是誰?”
“不知道。”明眸搖搖頭,她隻是路過而已。
“那你可知道他是誰?”他劍指著地上躺著的血人,此時,他雙眸驚恐的看著鬼魅。
“不清楚。”明眸再次搖頭,見地上的人眼神有些渙散,忙從身上掏出一枚藥丸塞入他口中,並且封住了他幾道大穴,防止鮮血流的過快。
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個丫頭片子竟然來管他鬼魅殺人?鬼魅嗤笑,冷冷的看著她,完全是一副看死人的樣子,頓了頓,方說,“好吧,女人,你若想死,本座就成全你,哼,銀燕子,算你小子有福,黃泉路上還有女人給你做伴。”
“銀燕子?”明眸一怔,這可是江湖上頭號采花大盜,不但毀人清白,更是事後將其虐殺。
“怎麼樣?現在知道這人的身份了吧?那麼,有沒有興趣和本座一起玩‘人棍’遊戲呢?”鬼魅笑的詭異而恐怖。
“什麼?”明眸不解,卻在他的眼神下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就是將他的雙手雙腳砍下來,然後和身子一起埋進土裏,當然了,頭要露在外麵,不然怎麼呼吸呢。”鬼魅說。
明眸喉頭一滾,感覺一股涼風從腳底襲上全身,“不行。”她忙拒絕。
“不行?哼...那本座就將你也做成人棍。”說著,手中的劍直指明眸。
明眸使出全身本事,費力招架,卻還是抵擋不住他的劍,身上被劃過了幾十道口子,黑暗中,血腥味更濃了。
鬼魅笑,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小丫頭,你的血好像是甜的呢。”
明眸喘息不止。
“怎麼樣?還要護著他嗎?他都已經是個半死人了,何況作惡那麼多,不該懲罰嗎?”
“若說該懲罰你也是。”明眸咬牙道,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在他的劍再次衝來的時候,明眸一閃身,將一枚藥丸丟進了地上男人的嘴裏,瞬間,那男人喉頭滾了一下,頭歪向了一邊。
“你殺了他?”鬼魅詫異。
“是的。”做錯了事就得懲罰,不然怎麼對得起那些無辜枉死的女孩,但是,生命是尊貴的,既然要讓他死,也不能如此作踐羞辱。
明眸見他沒有來,便單腿跪在地上,脫下了外衫蓋在了那人臉上,隨後,一手捂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後,口中念念有詞。
“你在做什麼?”鬼魅好奇。
明眸沒有理他,直到完成了自己的儀式才站起了身,“希望他下輩子能做個好人。”
說罷,定定的望著他,“你還要殺我嗎?”
鬼魅怔愣,那麵紗後麵一雙眼睛在灼燒著他,他忘記了回答。
“好吧,不想殺,我就走了哦。”見他沒動,明眸撇撇嘴,捂著胸口的傷,有些蹣跚的走開。
望著她的背影逐漸淹沒在濃濃的夜色中,鬼魅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放了她,但是,事實上,他真的就讓她那麼走了。
而且,一放還不隻一次。
“藥好了,你快過來喝。”在他冥想之際,明眸已經將藥罐子端進了屋裏,取了一個幹淨的碗盛了一點遞給他。
鬼魅接過,看著褐紅的顏色在昏黃的光線下微微浮動,不禁笑著嘀咕,“沒下毒吧?”
明眸一怔,“什麼?”
“嗬,沒什麼。”鬼魅哼了一句,仰首將碗裏的藥汁全部喝下,後來,他時常告訴自己,她就是不會對他下毒。
“你,你都喝完了?”看著空空的碗,明眸的臉充滿了訝異,“不,不苦嘛?”她將準備好的蜂蜜又放了回去。
“苦啊。”鬼魅自然的答,但是,那有什麼要緊嗎?比這更苦百倍的苦他都嚐過。
“哦,嗬嗬,沒事。”明眸幹笑一聲,看來她的準備是有點多餘。
收拾好東西,明眸見天色已晚,猜夜傾城大概從宮裏回來了,便說,“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這裏有我留下的雪花丸,若晚上有什麼不適的話,可以吃一顆。”
“你就走麼?”鬼魅不舍的跟著她到了屋外,她一來就忙來忙去,他都沒好好的跟她說會話。
“當然了。”明眸好笑,這家夥怎麼突然間就跟個孩子似的。
“好吧。”鬼魅也沒強留,反正,她說明天還來的。
“好了,你回屋吧。”明眸說,轉身就要走。
鬼魅突然想到了什麼,叫住她,“小甜心,你等等。”
“什麼事?”明眸警覺的問,不會又想強留她吧?
“這個...給你。”他從懷裏掏出一對龍鳳玉佩。
“?幹嘛?”學人送禮嗎?明眸不接。
鬼魅白了她一眼,“不是給你的。”
明眸緊緊的盯著他,有些不信,鬼魅才曖昧的笑,“你若想要的話,本座下次再買給你,這個,麻煩你轉交給你那個主子。”
“主子?”明眸一頓,很是詫異,這才想到了那夜,夜羽宸一定讓她不要再見鬼魅,不由得疑惑,“你們認識?”
“哼!算是吧。”鬼魅近乎自嘲的一笑,將玉佩塞到她手裏,“聽說他要大婚了,這個,就算本座送的賀禮吧。”
“什麼?”明眸一愣,手中的玉佩應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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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一盤圓月從魚鱗般的雲隙中閃出,空氣中彌漫起朦朧的月光,像是升騰起來的一片淡淡的銀霧。
明眸獨自走在街頭,有些恍惚,夜風從耳畔悄然掠過,淩亂了她烏黑的發絲,朦朧中,她好像又看到那昏黃的街燈下一抹修長的白色身影。
“主子。”她欣喜的跑了過去,昏黃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燈影閃爍,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主子?”人影忽地不見了,她緊張的環視了一圈,焦急的尋找著他。
然而,長長的街道上,隻有她自己的影子。
為什麼?她剛才明明看到的。她用力的揉了下眼睛,希望像那一夜一樣,眨了下眼睛,他就出現了。
然而,當她揉痛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依然隻看到地麵上一個長長的孤單的影子。
剛才那是錯覺嗎?主子並沒有在這裏等她。
她眼底漸漸浮出一抹濕意,委屈一股腦的溢滿心間。
也許,那一夜,也不過是一個夢,是她自己騙自己的夢,然而...
她低下頭,密長的睫毛輕輕的垂下,在她蒼白的麵頰上投下兩道易碎的影子,她定定的望著身上的衣服,湖藍的顏色在夜色下更加的鮮亮動人。